男人晃了晃手裡的機器,又低頭擺弄了一下螢幕,眼神裡流露出一種“任務完成”的輕松感。

氣氛像是被一刀切開了最緊繃的那部分,周圍的聲音一下子清晰起來:遠處小販推車的輪子摩擦著地面,巷口有孩子的笑聲,甚至還有風吹過電線的輕響。

“行啊,這玩意兒,頂個幾千塊錢還是值的。”男人語調懶散地開了口,像是終於準備收尾,抬手將螢幕合了上去,隨意地拍了拍機器的邊緣。

阮雲琛的呼吸稍稍放緩了一點,手心的濕意卻沒有褪去。

男人像是看膩了手裡的機器,把它隨意晃了一下,發出咔噠一聲輕響。他眼神懶散地掠過阮雲琛,嘴角一挑,似笑非笑:“你不會是還在好奇祈哥這次怎麼沒來吧?”

他的話輕飄飄的,卻像釘子一樣敲在阮雲琛心裡。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抿著唇,眼神落在男人手裡機械的光面上,心思已經飛快轉了幾圈。

——宋祈沒來。

那種隱隱的不對勁再次湧了上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海深處響了一聲,又飛快地消失了。

男人見她不說話,嗤笑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一點酸溜溜的諷刺:“呵,怎麼,不習慣了?你不是挺聽他的麼,狗跟主人不在一塊,心裡不踏實了?”

阮雲琛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抬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並沒有看阮雲琛。

他的視線又回到了手裡的機器上,像是心情不錯似的咧嘴笑了笑,隨即伸手摳開了錄影機的底部,拿出了裡頭的電池,墊了墊,滿意地點了點頭。

“祈哥可忙得很,哪有工夫盯著你這點小事。”他自顧自接上了話,語氣懶懶的,“他最近可是有點煩事纏身,我看你啊......就別給他老找事咯。”

阮雲琛愣了下,有那麼一瞬間,腦子裡飛快劃過了一些零散的東西。可那些東西太碎、飛得太快了,阮雲琛還沒來及細想,就一下子跑沒了影。

絡腮胡的男人動作猛地一頓:“嗯?等等,這玩意兒……”

他舉起了那個黑色的小型錄影機,對著陽光看了又看,隨即眼神慢慢滑到了阮雲琛的身上——阮雲琛屏住了呼吸。

“這機器……”男人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尾音拖長了一點,笑意卻沒了。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指著那小錄影機裡空蕩蕩的槽:“怎麼沒磁帶?”

空氣彷彿在那一刻被人擰成了一股繩。

阮雲琛的呼吸瞬間僵住,喉嚨裡像被堵了一團棉花,連咽口唾沫都變得困難。

手心裡的濕意隨著手指的蜷緊越發明顯,口袋裡的指尖幾乎捏得發疼。可她的臉依舊沒什麼表情,連嘴角都沒有動一下,只是聲音比平時更輕了一點:“不知道,拿來就是這樣的。”

她說得很穩,連眼神都沒有飄開一分。

男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在她臉上上下掃了一圈,像是在試圖找到一絲破綻。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嘴角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手裡把玩著錄影機的動作卻沒有停,像是打算把它拆了再裝回去。

時間被拉得很長,長到阮雲琛甚至聽到了遠處一輛摩托車從街角駛過的引擎聲。她的背心已經被冷汗浸濕了,手心攥得更緊,像是在強行壓住某種躁動。

“……哦。”男人忽然挑了挑眉,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興致,隨手將錄影機合上,語氣又回到剛才那種懶洋洋的調子,“那行吧,反正也夠了。”

他說著,把錄影機丟進車裡的副駕駛座,然後伸手關上了車門。空氣裡又是一陣短暫的寂靜,只有男人抽出鑰匙時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阮雲琛站在原地,看著他一連串動作,沒有再開口。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隨意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手肘搭在車窗上:“怎麼,還有事?”

阮雲琛低下頭,佯裝不經意,隨手撥了下被吹亂的頭發,整理了一下手裡的袋子,聲音不大,卻掐準了節奏:“最近東街那邊怎麼樣?”

男人的手停了一下,隨即哼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無關緊要的小笑話:“東街?還能怎麼樣,照舊唄。”

他看了看四周,忽然壓低聲音,微微靠近了一些:“不過你不知道吧,東街那幫人,真不消停。龍哥還敢跟祈哥搶生意,聽說這回不光是賭注,還往拳場裡塞了些‘粉’——你說這是不是找死?祈哥可不管這些,遲早讓龍哥自己栽進去。”

車外的風吹過來,帶起男人語氣裡一絲不屑的涼意。他又往旁邊看了一眼,似乎在確認有沒有人偷聽,隨後故作聰明地補了一句:“這事兒你也別多問,當自己沒聽過。知道多了,沒好處。”

阮雲琛靜靜地看著他,目光落在他手肘旁的車窗邊,像是在出神。風吹動了她的發梢,遮住了半邊眼睛,讓她的表情顯得模糊不清。

男人沒再多話,抬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啟動了車子。引擎低低轟鳴了一聲,車尾一陣濃濃的煙霧湧了出來,而後逐漸遠去,徹底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