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的神情頓時僵了一瞬。他的嘴角還維持著一抹勉強的笑,眼神卻一點點黯淡了下去,像是一片被雨水打濕的葉子,脆弱得不堪一擊。

滿腔的期待和委屈瞬間化成了一股尖銳的刺痛,他的手指蜷了蜷,指甲緊扣著掌心,像是在努力壓抑什麼。

可最終,理智還是被情緒撕開了一個缺口。

“那你告訴我,”他猛地抬起頭,聲音裡壓抑著一股無法掩飾的憤怒和受傷,“為什麼每一次你都把我擋在外面?為什麼你寧願一個人拼得遍體鱗傷,也不肯讓我做點什麼?”

他的話像是一道疾風,裹挾著他胸口積壓已久的情緒,呼嘯而出,直擊心口。

阮雲琛閉了一下眼,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她的手指微微攥緊,嘴唇動了動,留下的卻只有沉默。

阮秋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像是要從她的表情裡看出答案。

片刻後,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卻顯得更加深沉:“姐,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總有一天能讓你相信我,可現在……我發現,我再怎麼努力,都磨滅不了你心裡那個‘弟弟’的形象。”

阮雲琛的身體微微一僵,她聽得出他語氣裡的那種失望和隱隱的哀傷。

“我知道,”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卻更顯平靜,像是在說一個早已深埋心底的事實,“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你給了我一包豆漿,我連聲謝謝都沒說。是你後來把我帶進了家門,是你讓我知道‘家’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很感激,真的。”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平複什麼情緒,眼神卻越發灼熱。

“可是......阮雲琛,你真的以為,我只是一塊需要被保護的包袱嗎?你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麼跑出山的嗎?你知道我在淮龍怎麼活下來的?你以為……沒有你,我就什麼都做不了?”

阮秋的聲音忽然抬高了一些,帶著刺骨的鋒銳。

他的目光鎖住了阮雲琛,像一把滾燙的刀,刺得她幾乎無處可躲:“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為什麼要帶我回來?為什麼要讓我有了家,又總是把我擋在外面?”

阮雲琛的手指微微蜷起,藏在袖口裡,卻沒能完全掩住指尖輕微的顫抖。

路燈的光晃了一瞬,像是突然短路般閃爍了下,又迅速恢複了昏黃的亮度,投在他們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長。

阮秋逼近了一步,腳下的步子很輕,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他的存在感卻壓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他的目光如影隨形,幾乎像是能在夜風裡拉出某種實質的力量,將阮雲琛逼入一個無法迴避的角落。

“姐,我早就不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孩了。沒有你之前,我能一個人從山裡跑出來,也能一個人在淮龍活下去——我不需要靠誰施捨生活,更不需要誰把我當成累贅。”

他的聲音稍微低了一些,但那低音像是某種更深的暗湧,帶著讓人窒息的重量,“可現在,我只想跟你一起走下去,僅此而已。”

有個騎著腳踏車的路人打著鈴路過。

他回頭朝這邊看了兩眼,很快便低下頭踩上了踏板,消失在漆黑的巷子盡頭,留下的只有漸行漸遠的微弱輪廓。

阮雲琛沒動,手臂卻緊了一下,下意識地攥住了自己——可阮秋沒有停下。

他忽然再靠近一步,眼神深得像是能把人拉進去,語氣壓得極低,卻又帶著某種執拗的懇求:“姐,你是真的看不見,還是……你一直假裝沒看見?”

阮雲琛愣住了。

夜風帶著幾分涼意,掠過她的臉頰,卻無法帶走那一瞬間升騰的燥熱與不安。

她的腳步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背後觸到一堵冰冷的牆。肩膀撞上去的瞬間,細微的刺痛從舊傷處傳來,讓她倏地打了個激靈。

那一瞬間,思緒似乎被拉回了現實,可那種燥熱感卻並沒有消失,反而因為這短暫的清醒更加不可遏制。

她猛地抬起頭,卻正對上阮秋那雙帶著炙熱的眼睛。

光影閃爍,他的影子將她包裹住,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抽離,只剩下他靠近時的那一絲溫度。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讓她幾乎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而她卻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