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李成慶的案子陷入了死局。

資金線索到此為止,所有關鍵人物要麼銷聲匿跡,要麼以各種完美的理由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審訊室裡的燈光從明到暗,廖致遠看過一份又一份筆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他知道,問題不是出在這裡,而是更深、更遠的地方。

和安堂。

這個被遺忘了六七年的名字,像一塊淤青,在不經意間被人碰了一下,疼得不算太明顯,卻足夠讓人難以忽視。

廖致遠最終拍了板,向上提交了一份重新調查和安堂舊案的申請。

檔案遞交得很快,批複也快得出乎意料——也許是因為李成慶的案子與某些模糊的資金動向牽扯太多,又或者是上頭也察覺到了某種不安的苗頭。

很快,和安堂的舊案卷宗被調了出來。那些本已在檔案室裡落滿灰塵的檔案又被擺上了會議室的長桌。被關押的舊案犯一個接一個被提審,審訊室裡的燈光重新亮了起來。

幾天後,李成慶被第二次帶進了審訊室。

這一次,他的態度松動了。斷斷續續的供詞間,透露出了一個足夠讓整個警局都陷入沉默的訊息——宋祈回來了。

這個名字像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在空氣中劃過一聲沉悶的響聲。廖致遠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對面的鏡頭上,半晌沒有開口。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可當它真正擺在面前時,仍然讓人難以平靜。

後續的調查證明,李成慶的資金操作和最近幾起幫派活動背後,都帶著和安堂的影子。雖然宋祈一直沒有直接露面,但他的存在感卻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淮龍的上空。

會議室陷入了沉默。

宋祈的存在像一塊巨大的陰影,壓在所有人心頭。審訊資料裡沒有他的正面證據,資金流向也斷得幹幹淨淨——他不是不在,而是從未真正露面。

潛伏是唯一的選擇。

可這個選擇提出來後,換來的卻是更加漫長的沉默。原因很簡單:沒有人適合,也沒有人願意。

淮龍不是個大城市,警力本就緊張,這樣的任務不僅危險,甚至沒有太多實質意義。對上級來說,這不過是個被翻出來的舊案子,重要性遠不及更緊急的案件。

“潛伏”兩個字就像一顆石子,落進了會議室裡的死水中,沒有激起任何回響。

廖致遠獨自留在了會議室,盯著那份被來回翻閱得有些卷邊的報告出神。

他看起來很平靜,可掌心裡捏著的那隻筆,卻在無聲地出賣著他的心情——筆尖已經被他按得完全縮排了殼裡。

而他面前,是同樣沒有走的阮雲琛。

她穿著警服坐在那兒,神色冷靜得像是在執行一場普通的任務。可廖致遠知道,這不是普通的任務,也不是普通的請示。

他抬起眼,看了她很久。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警告。

“我知道。”阮雲琛的聲音同樣平靜。

廖致遠本來以為,阮雲琛畢業後會離這個案件遠一點。

不是她的能力不足,而是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可能早就不是一份單純的職業了。

那些年她經歷過的事,像是淤泥一樣裹在她的身上,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來。他不想讓她再回到那片泥潭裡,哪怕只是踩一下邊緣。

可她站在他面前,說自己要去。

辦公室的光線很亮,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桌上,像是把空氣都切割成了碎片。廖致遠的目光落在那束光裡,長久地沒有抬起來。

他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

那些年阮雲琛經歷過的事,像是淤泥一樣裹在她的身上,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來。他不想讓她再回到那片泥潭裡,哪怕只是踩一下邊緣。可她站在他面前,說自己要去。

廖致遠明白,她確實是警方最合適的人選。

她的檔案幹淨,幾乎沒有拋頭露面的經歷——除了李成慶的案子,但那次她接觸的不過是李成慶的幾個手下。而李成慶本人與她並沒有直接交集,更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李成慶早已被宋祈拋棄,像一顆被遺忘的棋子,即使落到警方手裡,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且......

沒有人比阮雲琛更瞭解宋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手段,清楚他的性格,甚至清楚他的一舉一動背後可能隱藏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