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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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阮雲琛的身體猛地一震,瞳孔輕微顫動:“您怎麼......”
廖致遠當然察覺到了。
那個雨夜,九歲的阮雲琛站在積水中,懷裡抱著小小的姑娘,手裡卻緊握著染血的匕首——那姿勢平穩得不像是個孩子。
她的臉半濕半幹,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沿著鬢角滴落,模糊了她本就纖瘦的眉眼。
可那雙眼睛卻亮得瘮人。
那不是幹淨的那種亮,而是一種極致的冷靜,彷彿看透了一切,卻什麼也不打算說。
廖致遠當時沒說什麼,只是站在雨夜裡撐著傘,透過水珠模糊的鏡片看向她。
他記住了她眼裡的光,也記住了她抬頭的那一瞬間,嘴角緊繃成一條死線,像極了一個不肯求饒的小戰士。
後來,案子進展得出奇順利。
監控顯示張慶發確實在事發前進入了阮啟明的樓棟;刀柄上的指紋也清清楚楚,兩組指紋:一組是張慶發的,另一組是阮雲琛的。
張慶發在審訊中百般抵賴,可債務糾紛的動機和滿牆的證據讓他的反駁顯得毫無說服力。
一切看似鐵板釘釘,可廖致遠卻覺得不對勁。
他無數次在腦海中重現現場:一個慣於暴力的高利貸慣犯,竟然會留下兇器;一個九歲的女孩,卻能用如此穩定的姿勢握著匕首?
張慶發在審訊中雖然否認一切,但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奇怪的閃躲,彷彿在迴避某些事情。
廖致遠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翻了阮啟明的檔案: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酗酒成性、家暴妻女,街坊鄰裡無一不對其嗤之以鼻。
妻子早逝後,他的名字還出現在幾起酒後鬥毆和借高利貸的記錄裡。每一次都是慘淡收場,每一次都讓他欠下更多的人情債。
鄰居的證詞很一致:淼淼常常被餓得大哭,而阮雲琛總是擋在父親和妹妹之間,用自己瘦弱的身子為淼淼爭取一口氣。
這些細節交織在一起,像是拼圖的碎片,逐漸組成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
阮啟明死前似乎掙紮過,但並非出自人為的直接暴力。法醫報告顯示,他的死因是突發性腦溢血,而後摔倒在茶幾邊緣,撞擊致命。
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結束。
他的胸口共有二十八道刀傷,每一道都精準而狠戾,致命傷刺穿了心髒。這些傷口的特徵明顯與最初的意外不符。法醫在傷口中發現的刀傷痕跡,顯示它們並不是在腦溢血發作的瞬間造成的,而是在之後補上的。
刀柄上的指紋則揭示了更多資訊:一組屬於張慶發,另一組屬於阮雲琛。根據痕跡科的分析,張慶發的指紋分佈在靠近刀刃的地方,而阮雲琛的指紋卻在刀柄的末端——像是倉促間觸碰到的。
這是廖致遠推測的核心。
“她摸過刀。”廖致遠曾在深夜對自己的同事低聲說道,“可她不是殺人兇手。”
他仔細拼湊著證據的每一塊碎片——阮啟明倒地、刀傷補上、張慶發匆匆離開的腳印,甚至還有阮雲琛跑離現場的痕跡。這是一場混亂的拼圖,而真相埋藏在混亂背後。
在廖致遠看來,阮雲琛的行為更多是出於恐懼和保護:她拔刀,不是為了反擊,而是為了確認威脅是否已經消失。而張慶發的出現,則讓原本的事故演變成了一起血腥的謀殺。
這個真相無法在證據上完全被證實,也無法出現在法庭上——但廖致遠心裡清楚,這個孩子藏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深的秘密。她的冷靜,既是自保,也是某種防線。
“也許你小時候不懂,可你現在應該明白,”廖致遠盯著她,聲音低沉,“無論是法醫報告還是證據鏈,你的行為,都和殺人無關。”
阮雲琛僵住,抬起頭看向他,目光中閃過幾分戒備。
“你父親嗜酒成性,控制不住脾氣和行為。”廖致遠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可反駁的事實,“那天的意外,和你無關。但有人刻意補上了血腥的尾聲——你比誰都清楚那個人是誰。”
阮雲琛沒有說話,指尖微微收緊。她的沉默是一堵牆,冰冷而堅硬。可廖致遠知道,這堵牆後,藏著一個早已疲憊不堪的靈魂。
阮雲琛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喉嚨深處像卡著什麼,發不出聲音。片刻後,她低下頭,緊抿的嘴角鬆了一瞬,又很快繃緊。
廖致遠盯著她的動作,心中隱隱嘆息。他知道她在努力壓抑那種被揭穿後的慌亂,卻始終無法面對真相。
“你查的那些東西,我都看到了。”他的聲音放緩了幾分,但依舊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枕邊的、書桌上的,還有你那個隨時帶著的筆記本。你可以把它藏在淼淼看不到的地方,卻不需要藏著掖著騙自己——你翻開那些書,是因為你在試圖相信,正義可以為你們姐弟做點什麼。”
阮雲琛猛地攥緊了拳頭,指尖掐進掌心,眼裡卻泛起了幾分倔強的濕意。
“你願意相信法律。”廖致遠低聲說,“只是沒人教過你它能怎麼保護你——法律永遠是死東西,沒錯就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