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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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雲琛靠在床頭,緩緩地喝完了最後一口粥,盯著那木勺看了許久,才終於抬起頭淡淡地看了阮秋一眼:“風大了,記得關窗。”
阮雲琛的聲音很輕,落在空氣裡,像是在某種不容置疑的沉默中劃了一道口子,將一切未出口的情緒全都封死在裡面。
阮秋站在窗邊,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手握在窗框上,停了很久,像是在斟酌什麼,但最終只是不動聲色地將窗關上。陽光隔著玻璃灑進來,落在地面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屋子裡安靜下來,只剩點滴瓶裡的液體緩緩落下的聲音,細碎,卻清晰得讓人煩躁。阮雲琛側過頭,看著窗外被陽光刷洗得發白的世界,眼睛裡映出一片朦朧的空茫。
“你該休息了。”阮秋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像是一句陳述,又像是一種請求。
阮雲琛沒有回答,依舊靠在枕頭上,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天花板上。那白色讓人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像漂浮在某種虛假的光亮裡。
她閉上眼,試圖驅散這種不真實的錯覺,但那種劫後餘生的震蕩感像是一場夢魘,揮之不去。
和安堂塌了。
真的塌了。
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依舊被囚禁在某個無形的空間裡,四周沒有出口,天光透不進來,只有某種無聲的注視,像影子一樣黏在她身上。
阮雲琛只覺得自己的指尖微微發麻,下意識地抓了抓身下的被子。
那些陰冷的感覺並沒有因此散去,反而像是一種無孔不入的存在,滲進她的骨髓裡,讓她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
“秋。”她忽然開口了,聲音低啞,像是被陽光曬幹了一層,“我想......下樓透透氣。”
阮秋皺了皺眉頭,顯然對這個要求並不認同。他直起身,語氣帶著些許勸說的意味:“腿骨折了,醫生不讓你亂動——”
“我想下樓透透氣。”她重複了一遍,語氣沒有波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阮秋猶豫了幾秒,終究沒有再爭。
他去拉了輪椅過來,將輸液瓶掛上支架,然後輕輕扶她坐下。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砸了什麼。
輪椅的皮革靠背貼上脊背時,阮雲琛微微皺了下眉,阮秋慌了神,剛想開口,阮雲琛卻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輕松。
“沒事,就是吃太飽了,肚子脹。”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明亮而刺目。醫院裡那股消毒水的氣味並不濃烈,但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粘膩感,像細雨落在布料上,滲進每一個縫隙,怎麼洗都洗不幹淨。
阮雲琛吸了一口氣,胸腔裡隱隱發悶。她想,這裡太安靜了,安靜得像一張白紙,連一絲墨跡都沒有,幹淨得讓人渾身不自在。
她的視線在走廊裡掃了一圈,昏黃的燈光落在那些光滑的瓷磚上,光澤有點刺眼。幾個護士推著藥車從前方經過,白色的工服在她眼中晃了一下,像一縷薄霧飄過。
阮雲琛的身體倏然不自覺地僵了住,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輪椅扶手發出一聲細微的“咯吱”聲。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攥緊它,直到指尖開始發白。
藥車的輪子壓過地面,發出細小的咯吱聲,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突兀。護士走得不快,步伐輕得像落在棉花上。
太輕了。
腳步聲太輕了。
一種遲鈍的、不真實的感覺從阮雲琛的胸口升起,像有什麼東西在面板下面慢慢擴散,帶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白色的工服在空氣中輕輕晃動,像是一面薄薄的帷幕,一下子將她從現實拽進了另一片陌生的空間。
空氣變得沉重。
那就像是一塊濕漉漉的棉布蓋在她臉上,透不過氣。
耳邊的聲音開始模糊,點滴的滴答聲遠遠退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的轟鳴,那聲音夾雜著槍聲、嗆人的灰塵和沉悶的腳步聲。
那些腳步聲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濕意,每一次踩下去,都像是壓在某種黏稠的東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