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阮秋,愣了很久,才終於從那莫名升起的緊張中緩緩脫離。

“......是你。”她說

阮秋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從她蒼白的臉上掃過,停在她手上掛點滴的針,而後是腿上的石膏,還有從肩膀病號服裡透出的繃帶上,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他將手裡的保溫桶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抬手將簾子完全拉了開。

簾子被拉開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光線隨之傾瀉進來,阮雲琛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抬頭看向站在那裡的阮秋。

他的手還搭在簾子的邊沿,像是剛剛用力拉開的動作還未完全卸下。

他沒有立刻開口,倒是阮雲琛先移開了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點滴管連線的針頭下,面板微微泛青,隱隱透著細密的痛感。

“姐。”阮秋的聲音低低響起,沒有多餘的鋪墊,卻帶著一股子沉靜的力量。

阮雲琛沒有回應,只是眼睛慢慢轉回來,落在他的臉上。

阮秋的目光沒有閃避,和她對視著,眉間少了一分往日的少年倔強,更多了一種不易察覺的輕松和認真。他站得很直,像是某種情緒終於落定,整個人舒展開了一些。

“結束了。”他說。

那聲音很輕,語氣穩而清晰,卻彷彿帶著千鈞的分量。

阮雲琛的眼睫顫了一下。

空氣中靜得有些過分,她沒有立刻回答,手指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身側的被單,喉嚨裡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一時發不出聲音。

“……真的?”

“真的。”阮秋點了點頭,目光依舊直視著她,沒有任何躲閃。他的語氣沒有太多起伏,卻意外地帶著一種讓人無從質疑的堅定。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點滴藥液落入管道的細微聲響。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汽車駛過的低沉轟鳴,又迅速消失在沉寂裡。

阮雲琛靠在床頭,身體似乎已經陷進了被褥裡。她的目光低垂,盯著搭在膝頭的手,手指微微蜷著,青筋在蒼白的面板下隱約可見。

白晝的光線被窗稜切成好幾塊,落在桌面和牆壁上。

阮秋站在窗前,身影被背後的光勾勒出一圈淺淡的輪廓。他的手撐在桌沿上,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在半途中止住了。

阮雲琛靠在床頭,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淼淼呢?”

阮秋的肩膀放鬆了一點,像是心底某根弦被解開了。他直起身,把桌上的保溫桶推近了些,語氣不再那麼緊繃:“去上學了。”

聽到這句話,阮雲琛輕輕“嗯”了一聲,但沒有再問。

阮秋的手摩挲著桌沿,片刻後,他抬起頭,語氣帶了些輕松的調子:“她前兩天哭鼻子,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差點被同學笑得不敢出門。”

阮雲琛側過頭,目光淡淡掃過他的手,像是在回味這句話的意思。她沒有笑出聲,只是嘴角似有若無地動了一下,像風掠過一片湖面,幾乎看不出痕跡。

“怎麼回事?”她問。

“書包找不到了。”阮秋低頭,聲音帶著點無奈,“結果是她自己塞進了衣櫃忘了拿。發現後哭了一晚上,回來還噘著嘴,連話都不肯說。”

話音落下,房間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窗外傳來幾聲鳥鳴,微弱又遙遠。陽光在玻璃上跳躍,切割出細碎的光斑。

“那後來呢?”阮雲琛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後來?”阮秋笑了一下,抬起眼看著她,“你能想象她啊,噘著嘴去學校,一句話沒說,悶了一整天。結果最後還是同學給她買了根棒棒糖,她才消了氣。”

阮雲琛低頭輕輕笑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放鬆了神經。

又是一陣安靜。

窗外的光緩緩地移動,投在阮秋的肩膀上,像一層薄薄的塵埃。

他沒有走開,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動作輕緩,卻帶著某種沉靜的意味,彷彿正在醞釀什麼,又彷彿只是無意識的停頓。

阮雲琛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隨後轉向桌面,停在那個保溫桶上。時間被拉得很長,直到她開口時,聲音都帶著一點剛蘇醒後的低啞:“……保溫桶裡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