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宋祈的賬本,就像林奇的診所。

就像這間病房。

這真的是派出所的警察幫她送來的病房嗎......?

腳邊隔開光線的床簾拉開之後,出現的......出現的,會是和安堂的人的臉嗎?

可是這裡沒有煙味。

沒有煙味,沒有酒味,有的只有濃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阮雲琛的手指再度抓緊了被單,耳邊的廣播彷彿變成了一種無形的噪聲,攪得她的意識越發混亂。她閉上眼,呼吸間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多年的風雨中,她早已習慣了警覺和壓抑,習慣了在每一次勝利的尾聲裡尋找漏洞和隱患。她無法放鬆,也不敢放鬆。因為“放鬆”意味著失控,而失控意味著失敗。

失敗,她輸不起。

忽地,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

金屬的咔噠聲在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像一把利刃,瞬間劈開了病房裡的靜謐。

阮雲琛的神經驟然繃緊,心跳像一面密集敲擊的戰鼓,瘋狂地砸向胸腔。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床單,關節瞬間泛白。疼痛被推到意識的邊緣,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扇門上。

門把手緩緩轉動,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彷彿時間被拉長了無數倍。那種等待的感覺像鈍刀割肉,緩慢而殘忍。

……是誰?

醫生?護士?還是……

阮雲琛的喉嚨幹澀,呼吸間帶著隱隱的刺痛。她幾乎想要強迫自己冷靜,可神經卻不受控制地炸開,每一根肌肉都像被繃到極限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如果是和安堂的人呢?

如果她的猜測是對的,如果這裡根本不是警方安排的醫院,而是……另一場精心設計的陷阱呢?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推演出無數種可能性——如果進來的是林奇,她該怎麼辦?如果進來的是周鐵山的手下,她該怎麼辦?如果是宋祈……

她無法抵抗。

這就是事實。

她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肩膀的疼痛和發熱讓她連直起身都困難,更別提逃跑或反抗。

可她依然努力動了動身體,試圖掙脫輸液管,將自己的身體從床上挪下去。腳尖觸到冰涼的地面時,她忍住一聲悶哼,咬緊牙關,像一頭受傷卻倔強的獸。

必須躲起來。

她的目光迅速掃向病房的角落,試圖找到一個可以隱蔽的地方。床簾後、櫃子旁、或者……窗戶?

可時間不允許她多想了。

門鎖最終轉動到位,門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旋即又歸於沉寂。

阮雲琛的目光死死鎖在欄隔的床簾上,那床簾就彷彿某種無形的深淵。身下的床鋪冰冷刺骨,灼燒般的疼痛從肩膀延展到背部,彷彿提醒著她——她無法反抗。

下一秒,輕輕的腳步聲在地板上響起,逐漸靠近。

阮雲琛的身體微微一僵,指尖攥住床沿,力氣大得幾乎讓骨節發白。床簾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某人緩慢地伸手觸碰簾布。

簾子被拉開的瞬間,她的神經幾乎崩斷,猛地抬起眼,目光如刀般掃向來人。

卻看到——

是阮秋。

他站在簾子後,逆著窗外昏暗的光,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少年臉上的疲憊與緊張清晰可見,額前的發微微散亂,眉間的陰影深得彷彿刻在骨子裡。

“姐。”他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像是被什麼壓抑住了。

那一瞬間,阮雲琛胸口猛地鬆弛了一點,又迅速被另一種情緒填滿——不是放鬆,而是某種複雜到無法言說的情感,像寒冰驟然融化又迅速結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