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下某種情緒。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低垂的睫毛在光線裡投下一片陰影,指尖微微用力,指關節發白。

“我知道最近有發生什麼事……”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得像是刀鋒劃過空氣,“但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

他終於抬眼看向她,眼神裡多了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出口。他的語調並不急促,甚至是冷靜的,但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忽視的重量。

阮雲琛的手一頓,指尖剛好落在杯沿上,懸在那裡,沒有繼續動作。

“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我想幫你。”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空氣似乎都在這句話之後凝滯了。

阮雲琛抬起眼,看著面前的阮秋。他的表情很冷靜,卻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那種緊張並不是源於恐懼,而更像是來自某種深思熟慮後的決意。

她看了他很久,久到阮秋開始以為她不會回答。終於,她垂下目光,語氣帶著一絲輕緩的無奈:“你能做的,就是別問太多。”

屋子裡的沉默像水汽,濃得化不開。

阮秋站在那裡,沒有動。

他的手指垂在身側,微微彎曲,掌心攥著冷汗。阮雲琛的回答讓他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口氣沉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阮雲琛,那雙眼睛平靜得過分,像是隔著一層冰冷的屏障。但阮秋知道,她從來都不是冷漠的人。

她的冷靜是刀刃——帶著鋒利的疏離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別問太多。”

那句話還在他腦子裡回蕩,像一根細針紮進皮肉,疼,卻不致命。

他的手心微微收緊,指甲嵌進掌心,留下幾道隱隱泛白的痕跡。他站在那裡,胸口起伏得有些不規律,卻始終沒有開口。

阮雲琛也沒有再說話。

她低著頭,手指輕輕敲了敲水杯,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在等待。眼前的氣氛緊繃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弦,任何一點動作都可能引發不可挽回的後果。

阮秋終於動了。

他邁了一步,腳步不重,但帶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力道。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試探什麼,又像是在積蓄力量。他的影子被窗外的光拉得很長,投在阮雲琛面前的地板上,隨著他靠近而逐漸縮短。

“姐。”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被壓抑在胸腔深處,“你一個人要怎麼做到?你會成功嗎?”

他停住腳步,距離她只有幾步之遙。聲音依然不高,卻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力量。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質問,而是一種隱忍到極限後的決絕。

阮雲琛抬起眼,看著他。

他的表情依舊冷靜,但眼底的那點暗色卻再也掩飾不住。

緊張、焦慮,還有某種幾乎化作疼痛的情緒,一起在他的瞳孔深處翻湧。阮雲琛從未見過這樣的阮秋——像是站在崩塌邊緣,卻不允許自己退後一步。

“你以為我做不到?”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帶著一絲調侃,像是在打破這片緊張的空氣。

“不是。”阮秋的聲音忽然拔高了一些,又被他迅速壓了下去。他咬緊了後槽牙,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相信你能做到,但……你會受傷,你更可能會......”

阮秋的目光死死盯著阮雲琛,眼眶微微泛紅。那最後一個字在他的喉嚨裡哽住了,像是一塊燒得滾燙的石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夜晚——還不叫阮秋的時候,他縮在橋洞下,抱著膝蓋,看著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穿過街道。

她總是來得很晚,走得更晚。

每次回來,身上帶著血,肩膀帶著傷,或者臉頰上掛著青紫。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可他知道那是撐出來的。她有時會坐在不遠處的廢墟上,背對著他,低著頭,像是在撿什麼東西。

可他看得見,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