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回憶先前見到過的林奇辦公室的細節,每一個抽屜的位置,每一道門的縫隙,以及桌子上那些看似隨意擺放的檔案。

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寸都在撕扯著她的意志。

診所裡的一切聲音像是從一層水霧後傳來,模糊而遙遠。

阮雲琛用手指緩緩撐住擔架床的邊緣,感受著每一次觸碰帶來的冰冷感。她輕輕挪動身體,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在和空氣中的潮氣較勁。

簾子外傳來林奇低低的罵聲,夾雜著鐵器相碰的清脆響動。

他的注意力仍然放在另一個病患身上。阮雲琛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視線穿過簾子上的縫隙,捕捉到辦公室那扇虛掩的門。

——她的目標。

她拔掉了手上的針管,瞬間失去壓力的血管往外飆了點血,阮雲琛沒有在意。

她的手指緩緩從擔架床邊緣移開,像是在一塊隨時可能崩裂的冰面上試探。

肩膀傳來的疼痛還在敲擊著她的神經,但她的動作依然平穩。沒有多餘的猶豫,她撐住床沿,安靜地從擔架上滑下來。

腳剛接觸地面,冰冷的觸感順著面板直沖腦海,她的膝蓋微微一軟,卻用力逼住了。阮雲琛屏住呼吸,手輕輕撐住簾子邊緣,將簾布撥開一條細縫,視線掃過外面的場景。

林奇背對著她,正彎腰擺弄著工具臺,燈光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沉重的陰影。

阮雲琛沒有猶豫。

她的腳步像踩在棉花上,一點一點挪向辦公室的方向。肩膀處的疼痛在每一次輕微動作中撕扯著她的理智,但她沒有回頭。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劃過那扇虛掩的門,指尖輕輕推了一下,門縫無聲地開啟了一些。

阮雲琛頓了頓,緩慢而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隨即踏進那間屋子。

林奇的辦公室比診所的外間稍微整潔一些,但依舊淩亂得像一場沒收拾的事故現場。

桌面上攤著幾本醫學書籍,旁邊是幾張未裝訂的病歷紙,上面潦草的字跡看得人頭疼。牆角堆著幾個金屬器材箱,上面覆著一層灰,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動過。

阮雲琛站在門口,目光迅速掃過整個房間。

目標不可能擺在明面上。

她的目光落在書桌邊的小抽屜上,鎖孔周圍的磨損痕跡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蹲下了身,從懷裡掏出先前藏好的鑷子——那是從林奇的手術盤上順下來的,指尖微微發抖,卻迅速將鑷子插進鎖孔。

她用手指小心地調整角度,動作輕得連金屬摩擦的聲音都幾不可聞。

一分鐘,或許更短。

鎖芯輕輕一轉,抽屜開啟的一瞬間,她的心跳似乎也加快了一拍。

抽屜裡整齊地擺放著幾疊檔案,還有一個黑色封皮的......

賬本。

阮雲琛的目光在賬本上停留了一瞬,腦海中那點模糊的猜測頓時變得清晰。

這個賬本和宋祈辦公室裡那本明賬完全不同——封皮破舊,紙張泛黃,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就像一個被隨意扔在角落的舊物。

阮雲琛伸手拿起賬本,翻開一頁,紙張的質感讓她的心髒驟然一緊。

裡面密密麻麻的記錄全是手寫的,每一筆都透著急促和草率,金額巨大卻又隱藏得巧妙,和安堂的“暗網”被清晰地記錄在這些字裡行間。

就是它。

阮雲琛沒有多看,她迅速合上賬本,將它藏進懷裡,然後站起身,步伐更快地向門外移動。

她的手剛碰到門框,外間傳來林奇的聲音,伴隨著椅子移動的刺耳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