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些散落的針頭。

這些人......

阮雲琛知道,拳場上的這些人裡,有些已經不只是依靠體能來維持狀態了——針管的痕跡、渙散的眼神,刻板的動作,還有那種控制不住的情緒......

只有偶爾的癲狂和暴躁讓他們看起來還像活人。那些紮滿針眼的手臂,躁動的情緒,像滯留在拳場潮濕空氣裡的秘密,每一次呼吸都會把它吐露一分。

針頭斷裂,藥劑消散,所有的痕跡像沾了濕泥的腳印,不會徹底消失,也不會有人去追究它們的來處。

阮雲琛低下頭,緩緩碾碎了一根塑膠頭。

……頭很暈。

好像發燒了。

不知道是受傷太重引起的,還是失血過多引起的,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高燒襲來的時候,像一層無形的濕霧從內裡冒出來,緩慢地爬上面板,最後在額頭上凝成細密的汗珠。

阮雲琛站在後臺的角落,周圍的一切都在輕輕搖晃,像一臺老舊的機器,齒輪咬合不緊,發出細微卻無處不在的聲響。

第十場......還差一場。

還差一場,就能讓她所受的傷成為她所佈的局的一部分。

阮雲琛站在臺上,盯著對面的對手。

男人的肩膀寬厚,步伐沉穩,像一座移動的石牆。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拳頭舉起的瞬間,空氣裡彷彿也充滿了沉重的壓迫感。

第一拳直奔她的肋部,拳風掠過的一剎那,阮雲琛側身閃避,腳步穩穩地落在拳臺邊緣。她的動作看似靈巧,但每一次閃避都極為剋制,留著力氣,也留著心眼。

對方的攻勢淩厲,一記高肘向她頭頂劈來。

阮雲琛下意識地舉臂擋住,力道震得她的手臂發麻,肩膀傳來陣陣刺痛。阮雲琛咬緊牙關,腳步往後退了一步,卻不著痕跡地在動作裡透出一絲破綻。

一記直拳砸在她的腹部,這一拳阮雲琛沒躲開。疼痛瞬間從神經末梢炸開,擴散到胸腔。她向後退了幾步,腳下一個踉蹌,像是徹底失去了重心。

臺下的觀眾沸騰了,有人拍著手叫嚷:“再來!再來!”

對方沒有放過她喘息的機會,拳風再次襲來,這一次目標是她的肩膀。阮雲琛閉了閉眼,身體微微偏移,拳頭精準地砸在她的肩胛骨上。

劇痛沿著脊椎蔓延,幾乎讓她瞬間倒下,但她依舊咬牙撐住,用膝蓋微微一頂,強行穩住自己的重心。

臺上的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鐘都像是一場孤獨的拉鋸戰。疼痛和疲憊如潮水般壓過來,她卻仍在計算著對方的力道、速度,以及自己的極限。

終於,拳臺邊的圍繩勒住了她的背。她喘著氣,身體緩緩下滑,跪倒在地,指尖輕輕觸到冰涼的地板。

臺下的歡呼聲和口哨聲刺穿了空氣,震得她耳朵發疼。有人開始數著押注,有人高喊著下場比賽的選手名字。她的視線被汗水模糊,額頭低垂著,像是被壓斷了脊樑。

裁判的哨聲再次響起。

後臺的人很快將她架了起來,她的雙腳幾乎離開地面,手臂搭在兩個人的肩膀上,被拖下了拳臺。疼痛和疲憊在她體內交織成一張網,她的呼吸越來越淺,連視線都開始搖晃。

阮雲琛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斷斷續續,每一次吸氣都像被火燒過似的刺痛。

眼前的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耳邊是臺上觀眾的尖叫聲和口哨聲,遠遠地像從海水裡傳來的迴音。

空氣似乎變得渾濁,混著汗臭、藥味和血腥氣。

長椅上癱倒著幾個剛下場的拳手,他們身上裹著簡單的繃帶,有人正用破舊的毛巾擦著頭上的血,動作機械而遲鈍。

“喂,清醒點。”聲音從頭頂傳來,冷硬得像冰水順著耳廓灌進去,“還能走嗎?”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腳下踩著一雙看不出顏色的膠鞋,鞋邊的泥痕已經幹裂。袖口捲到肘彎,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上面盤著模糊的墨色紋身,像一張皺巴巴的舊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