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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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種努力並沒有成功,反而讓她的腦海中閃過男孩拎著塑膠袋站在橋下時的模樣,那雙瘦小而沾滿油汙的手指,還有他平靜又有些倔強的目光。
不行......
別想了。
她得......她得去醫院看看淼淼。
淼淼醒來後如果看不到她......一定會著急的。
阮雲琛猛地甩了甩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冬日的寒風直直地撲過來,像一把毫無情緒的刀,削過她的臉頰和脖頸。阮雲琛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手探進外套口袋裡,觸碰到口袋底部殘留的粗糙布料。
風的冰涼刺骨,順著衣物的縫隙鑽進來,讓她清醒了一點。
腳下的樓梯有些窄,鐵質的扶手因為長期無人維護,上面積著一層薄薄的冰霜,握上去像碰到了一塊凍鐵。阮雲琛的手沒有伸過去,她只踩著臺階,慢慢往下走。
樓梯上的鞋底和鐵板接觸時發出悶響,一步、兩步,回蕩在樓道裡,冷風的低鳴也被壓得更沉了些。
她的手剛碰上冰涼的樓梯扶手,樓下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阮雲琛停住腳步,微微皺了皺眉,轉頭一看,程一冉正從樓下走上來,肩上揹著一個有點破舊的書包,書包帶子有些鬆垮,垂著一角。
“你……”程一冉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你怎麼了?”
阮雲琛不說話,手指握緊了扶手。
她知道她的臉上一定是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的傷也很明顯,藏是藏不住的。可她不想回答,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和誰多說一句話。
“沒事。”她終於開了口,聲音低啞,“磕了一下。”
程一冉的腳步慢了下來。阮雲琛瞥了一眼她的臉,發現她似乎還想再問,但卻硬生生把話嚥了回去。她的目光停在阮雲琛臉上,像是想確認什麼,半晌後才收回了視線。
“……哦。”程一冉點了點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空氣裡忽然靜得出奇,只有樓梯間微弱的風聲,還有樓下隱約傳來的汽車喇叭聲。阮雲琛覺得這種安靜讓人有些不自在,就像是一道強行壓下的嘆息,或者一句被生生截斷的話。
她往旁邊讓了一步,手離開扶手,低聲說了一句:“你先上吧。”
程一冉愣了愣,抬頭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但最後什麼也沒說,抬腳上樓。她的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踩在木質樓梯的邊緣,帶出一點細碎的聲響。
阮雲琛知道鄰居們總在議論她。
議論她,議論淼淼,議論她家。
這些聲音藏在門縫裡,藏在巷道的陰影裡,藏在每一次她經過樓梯間時被迅速掩上的門後面。話總是從縫隙裡鑽出來,時隱時現,像是冬天刮過牆角的冷風,一陣陣地往人骨頭裡鑽。
“聽說那丫頭最近連學校都不上了,天天在外面晃悠,也不知道搞什麼名堂。”
“她哪有什麼正經事幹?不學好唄,她家那情況還能指望什麼?”
“早知道是這種命,生出來幹啥呢?”
“唉,淼淼可憐啊,小小年紀生這種病,也就姐姐一個人撐著。但她姐,嘖……你看她那樣,能撐多久?”
有人小聲提過阮雲琛的父親,聲音低得像怕驚動什麼不該提的東西:“她爸……不是被人捅死的麼?”
“聽說是別人闖家裡鬧事兒,惹了人,命苦得很。”
“也有說是自己家裡鬧的,誰知道呢?那家人的事兒……哎,都亂七八糟的。”
偶爾有人提起阮雲琛的母親。那聲音帶著幾分惋惜,卻更多的是隔岸觀火的冷漠:“她媽當年身子骨就不好,還生了兩個孩子,最後累死的吧?”
“活活熬沒的。”
“家裡那男人打她,她忍一輩子,最後還不是……”
這些話就像風幹在牆上的汙跡,久了也成了一種習慣,沒有人試圖擦掉,也沒有人真正關心。
阮雲琛聽過,程一冉肯定也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