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

昏暗的房間裡,窗簾被風輕輕吹動,漏進來一絲薄薄的夕陽。阮雲琛慢慢睜開眼,視線裡模糊的光線晃得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她仰躺在床上,呼吸間帶著疲憊和些許麻木,腦袋沉得像是浸了水,連一個完整的念頭都拼不出來。

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牆壁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風響,像是提醒她還活著。

阮雲琛沒動,身體像被床墊牢牢按住一樣,沉重到她無法動彈。肩膀上的疼痛隨著清醒一點點襲來,刺痛、鈍痛、撕扯的感覺混在一起,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阮雲琛動了動手指,試圖撐起自己的身體。

肩膀上的鈍痛像是埋在骨頭裡的針,隨著她的動作而刺了出來。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頓時清醒了幾分。

屋子裡很安靜,靜得能聽見風穿過窗縫的聲音,像是微弱的喘息,一陣陣交疊在耳邊。

可剛撐起一半,肩膀處的劇痛便像一塊千斤重的石頭狠狠砸了下來,逼得她不得不重新癱倒下去。

她的指尖發著抖,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是用手捂住了肩膀,靜靜地喘息了片刻。

終於,阮雲琛再次咬緊牙,手撐著床沿,一點點將自己的上半身挪了起來。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指關節因為用力泛著白,裂口處的血跡已經幹涸 ,但那裡纏著紗布——纏得不算精緻,卻緊緊地貼合著傷口。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桌子。

紗布疊得整整齊齊,酒精瓶擺在一旁,旁邊還有幾塊折得方方正正的紗片,全都透著一種剋制的安靜。空氣裡帶著藥酒的味道,混合著冬日的寒意,刺進了她的鼻腔。

果露在外的傷口,全都處理過了。

這個念頭像一塊石頭砸進湖裡,泛起了她腦海中一圈圈暈開的水紋。

——那個小孩。

那個在橋下遞給她塑膠袋的小孩。

她看見他的影子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細瘦的手指捏著紗布,微微下垂的眼瞼,淡漠又小心的神色。

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阮雲琛低垂的視線在桌面停留了一會兒,又落回到自己身上。貼身的衣服已經皺巴巴的,幾處還沾著幹涸的血跡,而那些藏在衣物下的傷口……顯然沒人碰過。

她抬手按住肩膀處的包紮,力氣不輕不重,但足以讓疼痛從傷口滲出來,再順著面板的神經一路燒到胸口,最後炸開在腦海深處。

房間裡依舊安靜得像是隔絕了一切,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桌上的紗布,最後落在窗簾的一角。

窗外的風似乎更冷了,她的意識卻逐漸清醒起來。三天三夜高強度的搏鬥和奔波讓她的身體瀕臨崩潰,但意識卻在這種冷靜裡顯得格外清晰。

撐著膝蓋站起來時,阮雲琛的動作仍然緩慢。骨頭的酸軟和鈍痛像警鐘一樣敲響,她用盡了力氣才邁出第一步,挪到窗前,將窗簾掀開一角。

屋外的天色正在變暗,像是天邊暈開了一層渾濁的墨跡,夕陽卻在最後一刻灑下些許光芒,照在她的手上。

電話機上的時間顯示在週六晚上五點半......阮雲琛愣了愣。

她竟然......睡了兩天一夜。

阮雲琛咬著牙抬起了手,目光落在紗布上,沉默了片刻。

他現在在哪?

窗邊寒冷的風從未完全合上的縫隙裡灌了進來,拂過臉頰,帶著一絲冰涼。

阮雲琛扶著窗臺站了一會兒,目光落在窗外漸暗的天色上。夕陽的最後一點光芒染紅了遠處的天邊,樓下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只有冷風捲起枯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她愣愣地呆了會兒,轉過身,走到水池邊,用冷水草草地拍了幾把臉。

刺骨的水溫讓她的臉頰有了一點活人的血色,阮雲琛抬起了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嘴角開裂,額頭邊緣有幾處青紫,就像一個被扔進風裡揉搓過的破布娃娃。

她握緊了手邊的窗框,指節泛白,片刻後緩緩松開。

阮雲琛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逼自己從那種模糊的情緒中抽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