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的線(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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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雲琛本能地繃緊了身體,微微偏了一下肩膀,像是想要避開,但腳下的步子剛剛一動,就失去了平衡。
那隻手搭上了她的手臂。
她沒推開。
溫度透過破爛的袖子傳過來,是冷的,卻比風更柔軟些。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神色微微僵了一瞬。
男孩個頭不高,比她矮了大半個頭,力道也很小,像是怕她反感,更像是怕自己這點力氣不足以穩住她。
阮雲琛沒有說話。
她微微試探著直起身,背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一點,像是借了他一分力。腳下的路看起來近在咫尺,但此時卻像隔著一個深淵,每邁一步,都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她試圖把步子邁得更輕,盡量不靠他太近,可才挪了兩步,就感覺肩膀像被一根看不見的鞭子抽了一下,疼得讓她差點跪下去。
男孩扶她的手一緊,沒有說話,只是把她往上託了一點。
“我可以。”她開口,聲音很低,像是從嗓子眼裡磨出來的沙啞。但就連這句話也沒有什麼說服力,她聽得出來。
風從巷口刮過來,拂過她的側臉。男孩沒答話,他的力道沒有變,步伐也沒亂,像是預設了她的逞強,又像是根本沒在意。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要幫她呢?
那些暖衣飽食的人都尚且不會有半點善心,這般和她一樣——對,和她一樣饔飧不繼的孩子——他甚至沒有一間能遮風擋雨的帳篷,又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善良?
男孩像是聽懂了她沒說出口的話,微微側了一下頭,目光很淡,卻不躲閃。他低聲開口:“你給了我十塊餅幹。”
“葡萄幹味兒的。”他說。
阮雲琛的呼吸卡在了喉嚨口。
她的目光輕輕動了一下,掃向男孩的臉。
男孩低垂著眼睛,神色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語氣裡也聽不出一點情緒。
可阮雲琛卻從這短短的幾個字眼兒裡聽出了一點別的東西——感激?溫暖?還是其他她無法具體描述的東西?
她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像是這幾個字忽然在胸腔裡攪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
可這波瀾很快被一陣劇烈的疼痛壓了下去。肩膀像是被鐵鉗狠狠地攥住,每呼吸一次,那種被撕裂的鈍痛就會順著脊柱一節節往下砸,砸進四肢百骸。
她咬緊牙,想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可雙腿像是被灌了鉛,挪不動,也站不穩。風卷過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在不由自主地往旁邊傾。
男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低低的,像是在風裡落了一片樹葉:“你還好吧?”
他沒有刻意靠近,可手上的力道穩穩地托住了她。那動作既不像出於多餘的同情,也不像是在逞強。只是安靜地、自然地存在著,就像空氣,就像她此刻賴以喘息的一切。
“……還好。”她的聲音很輕,卻也低得像是風中的一句虛言。
肩膀上的疼痛和寒冷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腳下的步子已經難以為繼。她明明想咬牙忍下去,卻又在極限崩潰中,感受到自己的一口氣正一點點散掉。
“我站不住了……”她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像是一片被風捲走的葉子。
男孩沉默了一瞬,目光掃過她的臉,又落回地面。他沒回答,只是稍稍用力,把她扶得更穩了些。
阮雲琛咬著牙,不想讓自己的身體壓得太重,可肩膀上撕裂的傷口像是不斷蔓延的裂縫,疼得讓她幾乎要脫力。
“能……”她閉了閉眼,聲音低得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能把我送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