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接過,有人拒絕,有人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掃過她。也有人接過傳單後,隨手丟在地上,扭頭罵了一句:“煩死了一天天的。”

風吹亂了發梢,夾雜著濕冷的潮氣。阮雲琛感到身體裡的疲憊像潮水一樣湧來,她的手指冰冷得發僵,但依舊一張一張地把傳單遞出去,動作平靜又機械。

“還在發呢?”

忽地一聲從頭頂傳來,不用抬頭都能聽得出這吊兒郎當的聲音到底是來自什麼人。

宋祈隨手把手裡的煙掐滅,隨口調侃了一句,“真勤快啊。”

阮雲琛沒有說話。

“怎麼?”宋祈挑了挑眉,“生氣了?”

“說吧,要做什麼?”

宋祈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笑得更加愉悅:“上車吧,帶你賺點真金白銀的活兒。”

阮雲琛站在原地沉默了一瞬,然後抬腳邁向了街邊停著的那輛車。

她是需要錢。

需要一筆......能把她和淼淼從福利院裡贖出去的錢。

哪怕那筆錢,是從這個男人手裡賺到的。

哪怕它是一場危險的豪賭。

車裡仍舊是那股熟悉的煙草味,混合著皮革的氣息,帶著揮之不去的壓迫感。阮雲琛坐在後座,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低頭沉默著。

宋祈倚在座椅上,眼神從她身上掃過,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丫頭,你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像個送進監獄的小犯人。”

阮雲琛抬眼看了宋祈一眼。

車在淮龍市的破舊街巷中穿行,窗外的風景逐漸從人聲鼎沸的鬧市變成寂靜的老街。磚牆上爬滿了陳年的黴跡,街邊偶爾有幾個閑坐的老人,用麻木的目光注視著駛過的車。

“今天很簡單。”宋祈撣了撣煙灰,漫不經心地說,“去幫個忙,討點利息回來。”

阮雲琛沒有問“利息”指的是什麼,也沒有追問“討利息”的具體方法。她只是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一項無需多言的任務。

車在一棟廢棄廠房前停了下來。灰撲撲的建築佇立在荒地中央,像一隻疲憊的野獸,風從破碎的窗戶吹進,發出嗚嗚的響聲。

“下車吧。”宋祈開了車門,下令般地說道。

廠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裡面傳來低沉的說話聲。幾個穿著淩亂的男人坐在一張破舊的木桌旁,桌上擺著幾瓶廉價酒和一個捲曲的賬本。

“梁老闆。”宋祈推開門,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聲音懶散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怎麼?利息拖了幾個月,還打算賴賬不成?”

坐在最中間的男人——梁老闆,臉色當即變了。

他站起身,手在桌子邊緣抖了抖,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宋哥,生意最近確實不好,能不能再寬限幾天……”

“不好?”宋祈嗤笑一聲,目光掃過桌上的賬本和酒,“生意不好還能喝得起酒?梁老闆,你這‘不好’,怕是專門給我聽的吧?”

梁老闆的笑容僵在臉上,額角開始冒出冷汗。

宋祈沒有再說話,朝旁邊的手下抬了抬下巴。幾個彪形大漢立刻上前,把梁老闆按回了椅子,毫不客氣地開始翻他的抽屜和賬本。

阮雲琛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場毫無懸唸的審判。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退後,只是靜靜地看著,像一個旁觀者。

“這位是?”梁老闆目光一轉,終於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阮雲琛,語氣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惶恐。

“撿的小孩兒,帶出來見見世面。”宋祈倒是不吝嗇解釋一嘴,他聳了聳肩,語氣輕描淡寫。

梁老闆的眼神閃了閃,不再說話。

幾個手下已經從廠房的角落裡搬出了一些看起來值錢的東西——幾箱機油和一堆零件。

“行了,就這些。”宋祈站直身體,拍了拍手,“梁老闆,利息先抵了,剩下的,自己看著辦。”

說完,他轉身就走,根本不再多看一眼。

阮雲琛跟在他身後,邁步走出了廠房。身後是梁老闆的罵聲和那些物品被搬上車的聲音。

車再次啟動,駛離了那片破舊的荒地。

“怎麼樣?”宋祈突然開口,轉頭看了她一眼,“今天這課,學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