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低笑,“國師大人如今來這牢獄裡探望謝某,所謂何事?”

蕭卿和淡淡掃他一眼,隨即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謝時潯看的分明,那是聖旨。

蕭卿和展開聖旨,語氣擲地有聲:“罪臣謝時潯接旨!”

謝時潯抬眼,卻未有動作,只是眸底神色沉如萬丈深淵,恍若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

蕭卿和倒也不管,只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罪臣謝時潯,列數十條罪狀……罪大惡極,罄竹難書。今特賜毒酒一杯,以儆效尤!”

說罷,收了聖旨。

他一側站著獄卒,手裡端著託盤,盤中則有杯酒盞,顯然便是聖上禦賜的那杯“毒酒”了。

蕭卿和抬手,示意獄卒將那酒盞置於謝時潯身前,他便又道:“下去吧,我且來送謝大人最後一程。”

獄卒依言下去。

“……謝大人,你該上路了。”

蕭卿和語氣冷而淡,如“你該用膳”一般的語氣,說出的話卻又讓人毛骨悚然。

“哈哈……”謝時潯忽的低低笑出聲,抬手握上盤中的那杯酒盞,又倏然道:“蕭卿和……或者說,該叫你周卿和?”

蕭卿和目光一冷,周身氣質愈發冷冽,卻依舊是那番淡然模樣:“謝大人,話多的人,死的都不會怎麼好看,不是嗎?”

“是嗎?那作為前太子遺孤的你,苦心蟄伏多年,不惜在江南一帶水中下毒,為了聲名又給京中百姓投毒,只為了那個‘聖君’的稱呼,以及那些百姓的支援。甚至刻意引誘聖上習長生之術,好讓周宸日漸昏庸,為你與太子那‘篡位’的謀亂,尋個藉口——”

“謝大人,無水之魚求死掙紮,著實好看。”蕭卿和眼底終於覆上一絲犀利,語氣卻仍是淡然,出聲打斷。

“你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謝時潯,殘兵敗將罷了,今日這西天我親自送你登……”

“好,那謝某就在無間地獄等著看看,周小太孫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哈哈……”

話罷,謝時潯抬手執起酒盞一飲而下,最後落地是酒盞從他手中脫落墜在地上的輕響,以及逐漸消逝的呼吸聲。

蕭卿和背對著他,彼時微微甩袖。對面的油燈仍在“噼裡啪啦”的燃,映照在他有些冷冽的臉上。

“蘭姝,從始至終都只會是我的……”

“前日宮中突然有人上書彈劾大人,並列數十條罪狀,說大人私下豢養暗衛,貪汙賄賂……聖上震怒,當即將大人革職在府,禁大人於京城府中,無召不得離……可大人昨日擅自離京,如今聖上追責,恐怕如今已有大難……”

沈娥靠在馬車壁上,腦中還在回蕩著半個時辰前,琴書在廂房中所說的話。她眉目沉沉,指尖死死掐入手心,分明的疼痛一點點漫上來。

瞥眼又瞧見面前桌案上那封有些涼意的信紙,上邊最後落下的幾個字力透紙背:

沈姑娘,謝某心悅你。

不論你究竟是誰,我謝某心悅你。

沈娥眉眼驀地被燙的移開,指尖顫抖著慢慢松開。

“夫人,您莫要太過憂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出事。”

荷畫摸到沈娥手涼,急忙用桌案上的火爐燒了熱水,為她做了個熱乎的湯婆子塞進她手中,微微握了握道。

琴書與馬夫同在駕馬,注意道上阻隔危險。

沈娥微微慌神,抬眼便見一側的滿月憂心的望著她。

她方想啟唇,原本平穩的馬車卻突然一震——

“籲!”馬兒嘶鳴狂叫,案桌上的茶湯倏地濺出。

“敵襲!”

這是沈娥眸中盡陷入暗色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好暗。

沈娥眼前的視線在恍惚,恍若搖晃的小舟,潭中的波紋,覆上一層不淡不濃的霧,最後再一點點變得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盞有些孤寂的油燈,燃在她對面的案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