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時感念爹爹對孃親的情誼,又因此想起亡故的孃親,一時又感激陳潁對她的百般好,心中五味雜陳,悲喜莫名,皆化作淚珠兒落下。

迎春、惜春也憶起故去的生母,感傷落淚。一時間,眾人皆有所感,滿座皆泣。

這首詞的確是當時陳潁見到趙旭醉酒後追憶陳潁的母親陳楨,有感而“抄”的。陳潁所說林如海夜裡到賈敏靈堂悼念的事也非是杜撰。

陳潁腦中記下的詩詞自然不止於這一首,意境歡快愉悅的自然也有。陳潁獨獨選了這一首悼亡詞,自然是有原因的。

之前賈母抱著黛玉哭賈敏時,陳潁便想起了這首詞,又因為賈母別有用心往黛玉身邊安插眼線讓陳潁不爽,正想著在哪裡找補回來呢,姑娘們便要他作詩詞,於是陳潁就將這首詞拿出來了。

薛寶釵是個很理性的人,最先收了眼淚,評道:“潁兄弟這詞以‘西風’、“黃葉”、“疏窗”、“殘陽”奠定悲情,又以易安居士‘賭書潑茶’的典故描繪昔日情投意合的歡樂,更襯托悲情。

尤其是這最後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實在是點睛之筆,道出世人常情,多是擁有是不知珍貴,失去時才恍然驚醒,悔嘆莫及。

這詞堪與東坡居士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相媲美,也無怪咱們哭這一場了。”

香菱臉上還掛著淚珠兒,問黛玉道:“姑娘,那‘十年生死兩茫茫’是那首詩裡的?”

黛玉道:“我這會兒心裡難受,你去問你們爺去?”

香菱便又去請教陳潁,陳潁道:“這句出自蘇軾蘇東坡的《江城子》,我懶怠唸的,寫給你看罷。”

陳潁復又提筆將蘇軾悼念亡妻王弗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寫給香菱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黛玉等人原是知道蘇東坡的這首《江城子》的,只是不知為何此時再看更為動容,只覺悲從中來。

陳潁忙道:“好容易止住了,可別再哭了,這詞你們原也讀過的,再不至於此。”

被陳潁一打攪,眾人悲意也就散了,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瞪著陳潁。

黛玉央道:“哥哥那首《浣溪沙》能不能讓我寄去給爹爹?”

不待陳潁答應,探春急道:“林姐姐,你讓潁哥哥再給你寫就是了,何苦來跟我搶,這兩副字都留給我罷。”

香菱一聽忙護住那首《江城子》道:

“三姑娘,這是我的!”

香菱一是因著喜愛詩詞,二是晴雯和她說過,陳潁寫的筆墨以後肯定價值不菲,這才護著不能讓人搶了去。

寶釵點了點探春的頭笑道:“你素來是個精明的,今兒個怎就糊塗了呢,你喜歡這字兒求潁兄弟再寫給你就是,這兩首詞若是留在府上讓老太太看見了,豈不是給潁兄弟招禍。”

探春被寶釵一點,也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潁哥哥,你能不能寫幅別的送我?”

正當探春央求陳潁寫幅別的字時,忽傳來一聲音。

“你們這群小姑子再不肯讓我清省的,方才還聽你們有說有笑的,怎地突然就哭起來了,老太太可正擔心呢。”

隨著聲音鳳姐兒打了簾子進來,將眾人一個個瞧了遍。

寶釵剛點醒探春這兩首詞不宜讓賈母見到,此時眾人自不會告訴鳳姐兒,只說沒事。

陳潁笑道:“這個怪我,姐妹們讓我作詩,我一昏頭寫了首悲的,把姐妹們都招惹哭了。”

“哥哥,你……”黛玉擔憂地看著陳潁,欲言又止。

陳潁笑了笑,示意她此事不打緊。

王熙鳳笑道:“你們這一個個多愁善感水做的女兒,一首詩也能叫你們落淚。

往常你們笑我不識字,這會可算讓我拿住了你們的笑柄,以後看我怎麼笑你們!”

鳳姐兒笑了番,出去跟賈母回話。

探春著急道:“鳳姐姐出去一說,老太太肯定要看這詞的,可怎麼辦呀。”

寶釵冷靜道:“現在急也沒用,一會兒咱們好好跟老太太解釋下,就說是我們要潁兄弟作的,別讓老太太惡了潁兄弟。”

眾人覺得此言有理,方商量著等下如何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