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和寶釵讀完《青嵐文集》,一道來請陳潁作詩,一旁被晴雯封作“詩憨”的香菱聽得要作詩,忙合上書湊過來巴巴地望著陳潁。

不光香菱,黛玉和迎春也停棋封盤,過來瞧著陳潁,一個個都將期待的眼神投向陳潁,等他作詩。

陳潁無奈笑了笑,“你們這樣看著我,我怎麼做的出來,而且近來當真沒什麼靈感,就算了罷。”

再不想黛玉也跟著起鬨,催道:“也不必非是現作的,哥哥說一聲以前的詩,只要是我們沒聽過的就是。”

陳潁沒好氣地瞪了黛玉一眼,說道:“她們不知,你還不知我是怎麼回事嗎?也跟著起鬨,真是白疼你了。”

黛玉才不怕他,笑著回道:“我才不管那些,反正我現在想聽你的詩,你就唸了給我聽,才是正經。”

探春讚歎道:“林姐姐剛才好有氣勢啊,比鳳姐姐都不差了。”

黛玉嗔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寶釵笑道:“你道為何,只是因為潁兄弟一心待她好,直把她寵著,林丫頭才敢這般。”

只能說薛寶釵確實人情練達,將陳潁和黛玉的相處方式看得通透。

陳潁笑了笑,並不否認寶釵所言。

想了想說道:“以前作的詞倒也有一首,只是並不應今日的景兒,咱們還是日後再說罷。”

眾人自是不答應,寶釵道:“只要是好詩詞,縱是不應景也能讓人品味出其中的意蘊,潁兄弟還是快些念來罷,一會兒林丫頭該等急了。”

陳潁為難道:“我想起來的這詞太過悲情了些,今日本是大好的日子,姐妹們都聚在一處高高興興地頑樂,若是壞了氣氛,惹得姐妹們哭上一遭,豈不是我的罪過,不妥不妥。”

黛玉見陳潁不從,激他道:“哥哥你今日怎地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只管念來便是,我是再不會哭的。”

探春也附聲道:“就是,不過一首詩詞,我不想哭,它還能讓我落淚不成!”

見她們都這般說了,陳潁也只得答應,反正偶爾哭一哭也好,流眼淚可以排毒呢。

“我還是寫下來你們看罷,若讓我念出來,你們必是忍不住眼淚的。”陳潁一面說一面走到書案前挑了支毛筆。

又道:“玉兒你跟著姐妹們為難我,就罰你幫我磨墨。”

黛玉莞爾一笑,走到陳潁身側素手纖纖欲研墨。

“林姐姐,用這個硯臺吧。”探春喊了聲,手中拿著陳潁贈她的那臺歙硯。

黛玉看了看陳潁,目光詢問他意下如何。

陳潁笑道:“那就多謝探春妹妹了。”

見陳潁同意,黛玉方接過歙硯,用以研墨。

陳潁提筆飽蘸香墨,手腕揮舞,落筆成詞:

《浣溪沙·見父、叔追思有感》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陳潁寫下詞牌名時,探春讚道:“好字!”

當陳潁寫了上闕第一句時,寶釵道:“‘西風’二字開篇,果然是首悲情之詞。”

當陳潁寫完整首詞時,已無人再出聲。

陳潁收筆看去,除了晴雯幾個一時還沒品味出內中情懷的,黛玉幾人連帶著一個近來飽食詩詞的香菱,皆是目中含露,泫然欲泣。

陳潁解道:“這詞是我三年前有感而發。當時我第一次出潁川,滿腔壯志,想著身為好兒男定要做一番事業出來。

等到了揚州卻見到林叔叔夜夜於靈堂前駐足追憶,寞然垂淚,當時我仍不解,逝者已矣,何不顧好眼前人?

等到我再回潁川,偶然見到我父親醉酒後看著我母親的畫像吐露真情,悔嘆當初一心壯志,只顧事業。只以為夫妻相處只是尋常之事,不曾好好珍惜,直至失去了才發現,原本再簡單尋常的那些事竟再不能夠了。

那時我才明白,男兒固然要有雄心壯志,但也不能為此忽視了身邊人,有感於林叔叔和父親對亡人的追憶,便成了這首詞。”

待陳潁講完,眾人已是掩帕低泣,幽咽難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