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捲動烏雲,大雨如約而至。本就昏沉黯然的天幕,在雨水的浸染下愈發朦朧迷幻。

有一人小跑著趕到陳潁身後,遞上一件蓑衣,開口道:“大人,雨勢迅猛,還是下去避避罷。”

陳潁抬掌道:“不急,且再看看。”

“大人,如今天降大雨,您看咱們原定的佈防要不要變動一下?”

數日以來,火器司上下皆知道了陳潁與左驍不和之事,這所謂“原定的佈防”,其實就是兩人衝突下,陳潁激著左驍去佈置的。

而左驍並不通熟火器,又是負氣去佈置,便隨便布了一套常見的弓箭守城的陣勢,三步一組弓箭手,再加上城牆上的箭塔,居高臨下,箭雨齊發,便能有效阻攔敵軍攻城。

雖是中規中矩,但不可否認還是有些效用的。

只是如今一場大雨,便將之廢掉大半。

雖然這名副將很擔心自己請陳潁更改左驍的佈防,會再次引發兩人的矛盾,但他更擔心,在大雨的影響下,原定的佈防會一觸即潰,是以他此時硬著頭皮來問。

陳潁抬了下眼皮,將蓑衣披在身上,淡淡說道:

“不急,且在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副將急的直欲跺腳,現在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是?等敵人衝到城下的時候嗎?

但陳潁早已在火器司樹立起了威信,這名副將雖然著急,卻還是從心底裡湧出一股對陳潁的信服。

“你去保護好左副統領,莫要讓他在逃跑時慌不擇路衝到了敵人陣中,他死了倒是無所謂,可平白給將士們招一份麻煩,不值當。”

“大人,這。。。”

陳潁轉身看向雨中,提高聲音道:“看好他!”

“是。”

……

許是這場雨準備了很久,直到亥時,也沒有減弱分毫。

入夜後,守城的將士們稍鬆了一口氣,外面一片漆黑,又有這般大的雨勢,想用火把照明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用油布風燈,也是極難。

這樣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大批人馬來夜襲。

就在眾人都暗幸今夜無事時,陳潁卻深蹙眉頭,暗豎起了耳朵。

雨聲很大,但無數駿馬奔行的聲勢也算不得小,而且其中還夾雜著金屬碰撞和鐵鏈抖動的聲響,並沒能逃過陳潁敏銳的聽覺。

“警戒!”陳潁猛喝一聲,迅然揮臂敲響軍鼓。

“明燈!”

眾副將們聽到陳潁的命令,雷厲風行地率人燃起早已準備好的“油燈”。

一口口巨大的鐵鍋中裝滿了燈油,碗口粗的燈芯源源不斷地汲取著,還有上方厚厚的遮雨棚,幾乎鋪滿牆壁的玻璃鏡,此端種種,讓一朵朵火花在狂風驟雨中堅定地搖曳著,將整個西城門照得明亮如晝。

突如其來的火光,讓黑暗中奔行的人們慌亂起來,鐵鏈抖動碰撞的聲音也因此變得劇烈,這次,不單是陳潁,城牆上的將士們盡皆聽到了。

“陳潁,你既然發現了敵襲,為何不下令讓人暗中放箭伏擊,反倒是大亮明火,你是何居心?”左驍怒氣衝衝地衝到陳潁身前,咆哮著質問道。

陳潁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譏諷道:“那便請左副統領給我和諸位將士們表演一下,如何在大雨之中射殺敵方主將,如何?”

將士們無一人應聲,都不敢攪入兩人的衝突之中。

左驍一時驚怒,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愚蠢,冷哼一聲,轉開頭不再說話。

城外的人馬顯然是訓練有素的軍伍,很快整頓好了燈火帶來的驚慌,並藉著燈火照耀,行進到了城頭之下,似乎根本不擔心城上會射出箭雨阻擊。

“城上的,可是陳潁陳公子?”

下方突然有人隔著雨幕喊話,陳潁一招手,示意原本負責守城的禁軍頭領與之叫陣。

“城下何人,竟敢率兵襲圍皇城,爾不知這是誅九族之大罪乎?現在下馬受降,興許還能保住性命。”

陳潁頓時無語,奪過他手中的鐵皮話筒,一把將人拽開,朝下方喊道:

“我便是陳潁,不知閣下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