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回道:“不敢欺騙大人,小的原是閶門葫蘆廟裡的和尚,甄府就在一牆之隔,後來廟裡失了火,小的沒了去處,便自己還了俗,蓄了發充作門子。非是小的有意欺瞞,只是怕人知道我原是個和尚,恥笑於我。”

“如此說來,你和賈大人還是舊相識了?”陳潁咦了一聲,問道。

門子忙答道;“小的不曾見過大人,許是大人當年借住時常閉門讀書,也不是由我接待,所以未曾見過。”

陳潁又問道:“那你認不認識甄士隱甄老爺?”

門子搖頭回答“不認識。”

陳潁冷笑一聲,“甄老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不知接濟過多少街坊鄰里,你們廟裡不知受了甄老爺都少銀錢資助,你居然說不認識,當真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門子惶恐地將頭埋在地上,陳潁又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可認識我那朋友甄英蓮,想清楚了再回答。”

賈雨村臉色很是難看,他明白陳潁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責問門子只不過是殺雞儆猴做給他看的。不過這也讓他暫時放心了,陳潁沒直接找他,而是用門子警告他,說明陳潁並不打算撕破臉對付他,只敲打一番,他忍下便是了。

門子道:“認……認識,當年甄老爺常帶她上街,我經常遇到。”

“認識是罷,那我問你,柺子租住你家時,你認出柺子帶的人是你昔日恩人的女兒,為何要默不作聲,冷眼旁觀。你的良心何在?”

門子急忙解釋道:“我又問過她的,可她只說那柺子是她爹,欠了債才要賣她,我就是一個小人物,哪兒有能力去救她,大人明鑑啊。”

陳潁冷笑一聲,“你在衙門當差,明知那人是柺子你不去捉拿,也不稟告官府,反而去問一個被拐子打罵怕了的孩子,你對得起你吃的那份祿米嗎?面對恩人之女落難,你冷眼旁觀,還將房屋租與柺子,做了柺子幫兇,如此行徑比那柺子更惡。

賈大人,這種忘恩負義之人如何能在官府當差,應該剝了他這身衣服,治他個柺子從犯之罪。”

門子害怕至極,哀求地看著賈雨村,並沒有大喊大叫,他雖惶恐,卻知道如今能救自己的只有賈雨村了,若是大喊大叫賈雨村急著撇清關係必然要捨棄了他,因此他不敢叫喊,只看著賈雨村目露哀求,希望賈雨村能救他。

然而賈雨村本來就想將他打發了,如何又會救他呢。此時賈雨村正無比慶幸陳潁只是拿門子來警告他,聽了陳潁要治門子的罪,連忙下令讓人將門子拿下關押,等候發落。

陳潁拱手謝道:“多謝賈大人替我朋友懲治了這忘恩負義的小人,當真是大快人心,這般忘恩負義,自私自利甚至落井下石的人,就該受到嚴懲,否則好人都寒了心,以後誰還敢行善事,濟窮苦。賈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是是,就是這麼個道理,陳公子看得再通透不過,這人吶一定要知恩圖報。”賈雨村忙附和道。

賈雨村知道陳潁是說給他聽的,以後此事就是他落在陳潁手裡的把柄,不過他並不怕,只要他有價值,再多的把柄又有何妨,說不定陳潁還會出力助他升官高位呢。

兩人在這兒說著謎語,薛蟠可是不樂意了,叫罵道:

“陳潁,你少在那兒裝好人,快把你薛大爺放了,不然有你的好,還有你姓賈的,別忘了是我姨丈和舅舅讓你當上這官的,還不快讓人把陳潁抓起來,把我放了。”

讀書人最是好體面,薛蟠這般叫嚷,讓賈雨村心裡恨極了他,陳潁笑道:

“賈大人不用著急,讓他叫便是,薛家待會兒就來人了。”

賈雨村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點了點頭。

果然如陳潁所說,不一會兒薛家便來了人。

“薛家薛適,見過知府大人。”

賈雨村忙起身相迎,笑道:“薛大人客氣了,咱們都是給皇上辦事的,無需這般客氣,不知薛大人是為何事而來?”

薛適是皇商,也是入了編制的,倒也算是官身,再加上他和陳潁的關係,賈雨村不敢怠慢。

薛適道:“說來慚愧,我那侄兒薛蟠與人爭勝,奴才失手打傷人命,竟蠱惑薛蟠假死脫罪,我今日正是綁了罪奴和幾個欺瞞大人的族人來交給賈大人處置。”

賈雨村一臉不解,問道:“這,不知薛大人要我如何處置?”

薛適道:“這些人有罪在身自然是交由賈大人秉公處置,按律論罪。

人是這些奴才打死的,薛蟠並未動手,且他是受了下人挑唆矇蔽,才做出假死欺瞞之事,但管教下人不嚴、還有欺瞞大人之罪亦是不可寬恕,還請賈大人處置。”

賈雨村聽明白了,薛適這意思是要交出一干奴僕族人讓他治罪,至於薛蟠,則象徵性地治一個管教不嚴之罪,“關押”一段時間,再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