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水芬和季家大嫂打聽怎麼去東北。

可是季家大嫂根本說不清,這裡那裡亂指了一堆,最後攤手:

“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哎呀,你不明白啊,這得出了門才知道,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路,我卻會兩眼烏黑起來呢,還有啊,東北那裡的人講話我也聽不懂,我是有人正好去才帶我去的呀。”

陸水芬聽著這麼一說,眼珠子就有點定定了:“那,帶你去的人呢?”

季家大嫂:“帶我去的人啊,我親戚,城裡公安局的,要不,你到城裡公安局去問他?”

一聽公安局三個字,陸水芬莫名覺得有些害怕,沒敢去找,最後,實在沒法子了,動用老規矩,給任阿山那邊寫信,盼著任阿山那邊給出個主意。

陸水芬在家煎熬著等了十幾天,總算等到任阿山的回信,但信上說,家裡兩個病人,一團亂,他們急等人用,老家這麼久沒人來,他們已經在當地找了一個保姆,老家的,不要了。

陸水芬聽兒子把信一讀,當即手抖腳抖,全身都抖了,急的。

不,要,了?!

這可怎麼辦呢?

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那她給出去的錢可怎麼拿回來呢?

陸水芬和成家老大嘴裡急出燎泡來,最終決定,去跟季家嫂子把錢拿回來。

陸水芬先是求:“大姐,這個錢,我是跟人家借的啊,現在任阿山家說了,等不及,不要請保姆了,那你把錢還我吧,大家都是鄉下人,你可憐可憐我,還我吧?”

季家大嫂當即就發火了:

“什麼,還你?你好意思說還你?要不是你每天纏著我,我早就去東北了,怎麼還會讓人家等呢?怎麼還會另外請人呢?任阿山多麼中意我,你婆婆多麼喜歡我,都是你,本來我兩年能賺一個屋子錢的,現在我損失這麼大,你還敢跟我說還給你,我沒跟你再要四百塊就不錯了!”

季家嫂子高門大嗓,還有個滿臉疤痕的兒子,再加上人家生產隊隊長都出來護著,說不了幾句,季家大嫂還要打電話給縣城公安局,陸水芬架不住,只好回家了。

這個事情,讓陸水芬和成家老大蔫了好些天,可那麼多錢,到底是不能罷休的啊,陸水芬又給任阿山寫信,但是任阿山沒有再回,陸水芬給任阿山打電話,任阿山不再接。

陸水芬實在受不了了,電話打給成有川,希望成有川能把這筆錢幫他們付了。

可成有川這次不好說話了:

“付這個錢?這又不是我們叫你先墊付給人家的,為什麼要我們付這個錢?不可能的事情啊!大嫂,以前一直覺得你挺講理,怎麼現在會想出這種無理的要求來呢?我們家已經夠亂的了,你們太過分了!”

“啪!”電話掛了。

從此,陸水芬再也沒有打透過成家的電話。

四百四十塊錢呢!這些錢,一大半是陸水芬自己的,確切的說,是多年來陸水芬使盡藉口、從任阿山那邊借來或者要來的;另外一小半,是陸水芬向季家嫂子學習到的、描繪著去東北後的美好前景,從兒子女兒那裡努力遊說來的。

兒子女兒們聽說老孃能去東北賺那麼多錢,二話不說就借了,可現在東北去不成了,三下兩下就來跟老孃纏著要拿回錢。

陸水芬氣得不得了,指著兒子女兒一個個罵。可罵完了,心裡還是過不去,四百多塊呢,怎麼能輕易過去啊?

陸水芬最終決定,把這個事跟另外幾個弟妹說一下,好尋求一點公道,尤其是老太太手頭可能有五六百塊錢家屬補助金的事,陸水芬好好的跟弟妹們宣揚了一下。

弟妹妯娌雖各懷心事,對待錢的事情卻絕對是一致的,竟然說老太太有錢,那是肯定要想法子拿回來的。

家庭會議一開,最終,老三老四作為代表,給成有川單位打了電話,詢問這個事。

可沒想到,成有川徹底翻臉了,還叫了單位的什麼領導在電話裡證明,根本沒有家屬補助金這個說法,老人如果有錢,那都是他作為兒子給的,怎麼能隔著這麼遠,還來鬧這種矛盾呢,難不成他成有川家伺候老孃這麼些錢還伺候錯啦?

老三老四急忙認錯,說是大嫂說的,可是晚了。

成有川在電話裡發火說,這些年,他作為兄長,幫襯得兄弟姐妹夠多了,可兄弟姐妹們沒有一個知足的,既不想著照顧老人,也不想著成屹峰還躺在病床上呢,竟然為了幾個無中生有的錢來質問他,多麼的讓人寒心。

而大哥一家,貪得無厭,這些年他幫襯的不止四百塊,現在為了自己付了人家四百塊工錢,就連老太太有家屬補助金這種話也捏造出來了,真是不能再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