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水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怎麼也呆不下去了。

她拉著陸玉屏就走:

“玉屏,咱們走吧,怪不得屹峰越來越沒禮數,這天天住外公家也不是個事,我來跟他說,要不然住我家去!”

喲!成屹峰沒禮數,這是要怪她房秀娟嗎?指桑罵槐的本事也敢跟她房秀娟使?

她房秀娟給任東昇服軟給任貴均服軟那是沒辦法,特麼陸水芬你算個鳥啊?

房秀娟一聽陸水芬的話,腦子裡刷的就是這些話,說來都是潑辣的鄉下女人,不出門是不想受人奚落,可竟然有人上門來小看她房秀娟,那就不能怪房秀娟不客氣了。

房秀娟當即挺直身子,一聲“呸”就飛了出去:

“趕緊的去叫啊,讓你成家的人住你成家去啊,別在這兒給我們摻和!不叫走我跟你姓啊!你要再有骨氣一點,別你家我家的,把你們老祖宗傳給任阿山夫妻那一間房還給成屹峰住啊!哼,跟我裝懂禮數的,你還早著呢!”

這這這,這房秀娟是吃了槍藥是怎麼的啊?竟然還提上老二家那一間房了,這都什麼年代的事情了啊?老二家不是到東北當高階幹部了嘛,老祖宗傳下來那一間房哪裡看得上!怎麼房秀娟還來提這種事,難道任阿山還跟她講這種事?!

哎呀,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還是走吧,別扯出更多不好聽的了!

陸水芬一句話不敢回,簡直是灰溜溜的出了門。

陸水芬心裡是懊惱得不行,但身邊跟著的陸玉屏更懊惱,這都什麼事!就算她二十一歲了,急著找個好人家,但她好歹也是在城裡工作的啊,在村裡到人家裡去玩,人家都是高看一眼的啊,怎麼到了這成屹峰的外公家,平白的跟著受這種怠慢呢?

陸玉屏虎了臉:“好叔!我回去了!這算什麼呢?我可不是出來受氣的!”

陸水芬心裡很不甘很不甘,別的事先不說,那好好的兩包糕點,本來想討好成屹峰的,結果成屹峰不要,她拿去討好房秀娟,也算物盡其用。

結果非但啥也沒問到,還受了更大的氣,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她作為一個典型的鄉下吝嗇村婦,對這樣的損失實在是放不下,挖心挖肝的放不下。

陸水芬站在兩個院門的中間想了想,最後勸陸玉屏,也是勸自己:

“玉屏,我們晚了一步,也是沒法子的事,老話說得好,好事多磨,雖說我們受了點氣,可是我們也知道了,屹峰和那個秦凝的事,連親戚間也是不清楚的,那你就有機會啊!

反正成屹峰又沒有給你氣受,是不是?你等我把昨天打聽到的事再問問屹峰,你看他什麼反應,咱們再做打算!”

陸玉屏抿緊嘴,正不知道想說什麼呢,“咕嚕嚕”的聲響下,任貴均那邊的院子裡出來一個青年,陸玉屏轉頭看。

青年的個子沒有成屹峰那麼高大,面貌也沒有成屹峰那麼精緻,但一看就是本地人,很白淨,斯文秀氣,是本地人最欣賞的白面書生。

他的綠色外套乾乾淨淨的,翻出的白色領子也乾乾淨淨的,褲子都帶著稜角,一點沒有鄉下人一聲泥一身灰的樣子。

他推著腳踏車,那腳踏車“咕嚕嚕”輕響著走,也是乾乾淨淨的,他微彎著身子支著車把的樣子,像一顆蔥鬱的、正奮力生長的嫩槐樹。

在經過門口的時候,青年轉頭看了門口的兩人一眼,便利落的跨上腳踏車走了。

他那一眼,目光是那麼的淡然無波,一點也不像鄉下的青年看見年輕女孩那樣,會羞澀,會緊張。

陸玉屏呆呆看著他的背影,眼眉緊了緊,問陸水芬:“他是誰?”

陸水芬搖頭:“我也不知道,剛看見在任貴均家灶間的。”

陸玉屏就咬住嘴唇不出聲。

陸水芬拉了拉她:“走吧,進去吧,再稍微坐一坐,我來喊屹峰出來和你說話。”

“等等。”陸玉屏站住腳,拉住陸水芬的胳膊,小聲說:“好叔,要不,你,你去打聽打聽,剛才那個,是誰?”

陸水芬嘴張了張,挺驚訝,但很快,她四下看了看,湊近陸玉屏說:“怎麼,你看上哪一個了?”

陸玉屏低著頭,沒直接回答,只聲音很輕的說:“看著不像鄉下人。要不然,怎麼今天不出工?社員又沒有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