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這位新來的女官,已被賀大人欽點了做從史。單論官職,與顧大人跟前頗得信賴的姜女官,卻是同等分量。

左監大人跟前從史?底下諸人面上露了幾許恍然,有姜女官珠玉在前,再來個“欽點”的女官,怕是頗得賀大人看中?只是這份“看中”裡邊兒,除了自身實實在在的本事,怕還有幾分大夥兒都在暗自揣度的“栽培”意思在裡頭。

官場中人,哪個沒在府外養三兩個相好的嬌嬌。有這般既水靈又聰慧的女官擱後堂日日裡共事,也難怪眾人生出些不該有的猜想。

只即便猜到了又如何,那位的脾氣,沒人敢說三道四,一個字兒也不敢往外頭蹦。再加之姜女官辦事委實妥當,一點兒挑不出錯兒來,原先還有的輕鄙,漸漸便散了。僅一月不到,府衙倒是一派和睦。

如今再來新人,眾人一想,比照姜女官往昔做派,自然也就樂意,多一個人再搭把手。

通往後堂的遊廊裡,張女官猶豫再三,狐疑問道,“廷尉衙門裡諸位同僚,竟都這般好說話?”畢竟是女子之身涉足府衙,之前不過得了份閒差,已是被人挑三揀四,當了透明人,擱一旁懶得理會。

七姑娘是通透人,不過莞爾一笑。她有今日,是沾了那人的光。足足十位女官,何以唯獨她一人,聲名漸顯,後宮都有所耳聞。

不過是他在與她撐腰。

他的威望足矣震懾諸人,免她受流言蜚語滋擾。而他在公事上,丁點兒不容許她分心,犯下不該有的紕漏。他從未提點她如何作為,卻教給她一條能夠挺直腰板兒的正途。

並非一味嬌縱,他這般待她,她反而覺得輕鬆。他理智的把控著那一道“分寸”,疼寵有之,教導亦然。亦師亦友,如父兄般關愛,更以男人的身份與她憐惜庇護。很難想象,他這般年歲,於感情的拿捏上,已歷練得如此老道。

兩人攀談中,張女官向她提起一人,卻是心心念念,記恨她的那位賈姑娘。自上回女官試賈姑娘落選,之後便被內廷分去巍昭儀娘娘宮裡當差。聽說很是得寵,已升了做掌宮女史。

七姑娘記在心上,領了她這份情。下回若然再碰面,必當處處防備那人。

“今兒午飯一道用麼?許久不見,甫一碰面,倒覺得你這人格外親近。”

七姑娘思量片刻,故人相邀,又是這般誠懇,總不好頭一天便拂了人家一番心意。笑著應下,將她領到賀大人門外。又指了指對面兒自個兒辦差那間,見她點頭,道記下了來路,這才告辭轉身回去。

“即是說,今日這頓飯,你已應下張氏所請。”他自案後抬頭,沉凝看她,緩緩擱了筆。

她“嗯嗯”應和兩聲,埋頭全神貫注泡茶,背對著人,沒察覺他眼底凝滯。只聽他喚“張氏”,覺得他對張女官,真是分外見外了。

“她也是初來乍到,各處都陌生得緊。想是與賀大人也不怎地相熟,有些個怕生。”她還記得,張女官心裡可是有人的。與賀大人之間,哪裡比得她與他之間這般熟絡。他待她的耐性,賀大人哪裡會有。

他起身,緩步來到窗前站定。片刻,便見賀幀入了後堂,一頭與身後人說話,偶然抬頭,兩人目光豁然撞在一處。

隔著幾步遠,賀幀衝他含笑頷首。神態一如既往帶了些散漫,舉止灑然,精亮的眼底,仿似流轉著幾許張揚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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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大人出手了。兩個腹黑男人間的較量,小七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