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意撐著坐直了身子,聲音輕柔無力,彷彿一片羽毛拂過人心房。

婆子看過去,只對上一雙含水的杏眸,那眼底的一顆淚痣殷紅精緻,像眸中滾落的淚珠,惹人心疼。

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的婆子心頭一緊,攏著斗篷的手鬆了松,小心翼翼問“姑娘可聽進去我的話了?”

落意點點頭,乖巧道“張媽媽為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祖母從來都不喜我,我撒嬌求她,她也只會嫌煩。”

婆子嘆著氣搖了搖頭,

“姑娘也學學表小姐,能哄得人開心也是一番本事,老太太嫌你你就去大夫人跟前,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當孃的還能不心疼孩子不成!”

雖然平日夫人與落意不像尋常母子那般,可在婚姻大事上,婆子卻堅信她會仔細挑選。

婆子這樣忍著耐心細細教她,只希望她哪天能頓悟了,可落意一貫是個嘴笨的,整個人木訥呆滯,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近來病了一場,與從前卻是不同。

婆子只當她是領悟了,不厭其煩的繼續教她。

落意攤開發紅的手,朝嫩白的掌心呵著熱氣,軟聲細語道“張媽媽,我知道了。”

婆子滿意的點點頭,將身上的斗篷遞了過去,難得的放軟語調“你先披著,回府便不冷了,你且再忍忍。”

接過帶著婆子體溫的斗篷,落意心裡頗為嫌棄,卻還是認命的攏緊了,將刺骨的冷風擋下。

外面風聲呼嘯,車軲轆碾壓著厚厚的積雪,一路駛進臨京。

落意病的昏昏沉沉,只想快點回府好好休息,正要問婆子還要多久,卻聽得外面一陣吵鬧。

緊接著,馬兒的嘶鳴聲響起。

有重物撞上了馬車,伴隨著“嘩啦”一聲巨響,馬兒受驚,騰空前蹄失控著衝向街道旁的商鋪。

車身陣陣顛簸,落意後背撞上冰冷的車壁,疼痛順著背脊直達全身,疼的她直吸冷氣。

“讓開!快讓開!”

風聲伴隨著馬蹄聲從車旁經過,掀起一片銀絲。

在馬車將要衝進商鋪時,車伕及時調轉了方向,險險將馬勒停。

街道兩旁有不少受驚後圍觀的百姓,更有商鋪掌櫃帶著自家小二罵罵咧咧。

“怎麼橫衝直撞跟土匪似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聽說是南陽侯府的世子病急,京中有名的郎中都請到侯府去了!”

“據說昨兒個就發病了,太醫院的御醫去了大半都沒法子,看這情況,肯定是快不行了……

之前就聽說這位世子天生體弱多病,活不過二十歲,如今瞧這情形……”

馬車內,落意忍痛揉著發紅的掌心,渾身一絲力氣也無,她本就病著,這樣顛簸了一路,渾身的骨頭就跟散架似的。

馬車重新上路,周圍的議論聲仍不斷。

落意輕推開窗,朝外望去。

“你們聽說了沒,侯府正在給世子籌辦婚事,準備沖喜呢!”

沖喜?恐怕是剛嫁過去就當寡婦。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可真夠倒黴的。

冷氣順著推開的車窗縫隙吹入,落意在那議論紛紛中,卻是聽到了一句關於自己的。

“是溫府那位命格帶煞的嫡女,溫大人聘禮單都接了……”

清晰入耳。

落意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