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向先是低頭,然後又仰頭大笑,莊疾明白他在笑什麼,只是笑著看著他。

房間的木屏後,宋婼不禁感慨這個燕相,傳說中的一力推動燕國變法的奇人。

他這算盤打的是真妙,燕國長居西北之地,這些年國君一直在整頓內政,勵精變法,眼下變法大有起色,內政安定,他們便變著法地想外拓了,近年來不僅收服了許多北方小部落,眼下又要興震商賈了,這個專權一旦給了他們,那孟國就會與常年合作的西羌交惡,倒賣給西域的利潤燕國全佔盡了,他們現在真是政軍商一個不拉地往上追啊。

“怎麼樣,你覺得這個條件能接受嗎?”

康向沉吟許久,抬眸道:“既然如此,燕國要開闢一條通往西域的商道!我們的商人以前去往西域都是經由西羌,如若我們大部分絲綢只賣給你們,那西羌定不會允許我們的商人走他的商道,因此,貴國什麼時候開闢出一條你們自己的、安全的商道,我定會說服我王答應,不過屆時你們不許收孟朝商人任何關稅,期限就從你們修好商道起,只要我國公主一日為太子正宮,此約就一日不毀,你看可好?”

莊疾的手指不斷在案上敲打,“你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臣子在外,就不只是一人,臣的背後是孟國一國,上承國君,下代黎民,臣鬆口一點,孟國就退了一大步,因此我自然不敢怠慢。”康向輕笑。

可莊疾遲遲沒有回覆,案上的茶水都沒了熱氣,窗外的雪停了。

暗地裡兩人都在拉扯,街上的百姓為了一斤蘿蔔還要砍上半天的價,更何況這關係著舉國商業的事,康向也不催促,內心明明已如火烤,卻還故作平靜地在那品已經冷了的茶。

“可以,此事我會回去上稟陛下,只是那兩個副將,不是我們想說放就放的啊,他們現在由大良造管著呢,尤其是那個龐非將軍,從兩天前知道公主來和親後,就氣的不吃不喝,說是要餓死在燕國,讓我們受世人唾棄,我皇願意放人,但能不能把人從大良造那弄出來,就看你們自己了。”

說實話,陛下早就對那個不吃不喝的龐非頭疼不已,可韓籌又不願親自去安撫,也不願意放,要是真又死在燕國了,那才頭疼,既然韓籌不願意放,那就讓孟國自己去要人吧,正好省的陛下費心。

“難道燕王拿大良造一點辦法都沒有?燕王讓放人大良造還能不放?”康向不信。

“常甫你應該知道,大良造功績累累,又是我王親弟,每次出征的俘虜處理權我王都全權交給了他。”

康向冷哼一聲,那是平時,就算韓籌手長到可以處理俘虜,但只要王上令下,那俘虜還是得乖乖地交出來,他在這給我唱雙簧呢,他扮白臉,韓籌扮紅臉……

“那我們今日的商議就到這?商道的事我回去通稟王上後會帶來國書,這段時間也煩請常甫傳書回國,請稟孟王,屆時能趕在你回國前簽署國書最好。”莊疾扶著案几起身,動作有些遲鈍,終歸是上了年紀。

康向扶了他一把,突然有所感慨,“我們都老了啊……”

“是啊,不過我有幸年少便遇到陛下這樣的伯樂,這一生也不算罔過,你呢,你現在過的如意嗎?”這時,莊疾才算卸下了算計。

“我不比你,直到中年才遇到知己,因此我更會傾盡殘年侍奉現在的孟國。”

不知為何,兩人突然笑了起來,相扶出了驛館,不比進來時的虛偽周旋,此時兩個人的背影和笑聲都格外清晰。

“這呼延將軍還在這呢!”康向故作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