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今上實在是有些冤枉,平白無故卻要替父親收拾這個爛攤子。

如今外憂頻頻,蜀山一脈開闢仙田佔用無數荒地不說,現在居然還開始了鑽律法空子,連公糧都不想交了,今上卻還要顧忌峨眉青城背後的真仙老祖,拿包正去做這個排頭兵......

本來這場仗就不好打,趙官家對包正這個連當代人曹也要看重的‘小子’本來寄望頗深,卻沒想到包正還沒開始發難,範槓頭竟然先跳了出來,而且還選了個最不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如何能夠不怒?

好傢伙,這個范仲淹怕不是什麼範槓頭,他莫不是範鐵頭吧?

真不怕死啊這是?

若光是提蜀山仙田也就罷了,居然好死不死地提起了太宗,這是在提醒太宗一系得位不正,立法有失嗎?

誰都知道,這是趙官家心中最大的痛,基本是誰提誰死啊!

百官頓時一片寂然,連包正都愣了,心說老範我這還沒出牌呢,你怎麼直接上王炸啊?

號稱天下第一賢王的八賢王趙德芳目光湛湛的望著范仲淹,眼中有隱藏不住的故事......

號稱清直的海正剛沉吟不語,抬頭望著天邊的一片雲,似乎那裡有他夢中的神女......

號稱敢言能言的雙天官寇老西兒低頭望著腳下,那裡正有一窩螞蟻在搬家,

寇準看看螞蟻,又看看天色,捅了下身旁的龐太師,‘奸相啊,天要下雨了吧?’

龐吉沒好氣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姓寇的,你休要裝瘋賣傻!’

‘嘿嘿,我裝的什麼瘋啊?

範大槓子雖然有點作死,卻是沒罵錯你們內閣!

你領中書省,位列內閣首相,還是太師,戶部粉飾太平,一個個裝成了睜眼瞎子,難道你就沒有責任?’

‘本太師問心無愧,我能有什麼責任?’

‘嘔......姓龐的,我想吐,要不本天官直接吐你懷裡?’

在場的袞袞諸公中,有如白鹿書院、范仲淹一般的純粹文人,並非修士,卻也有很多高品修士,甚至一品宗首,此刻全都心神大亂,大艮皇莊上空一片片彩霞此消彼長,好久方得平靜。

趙官家連連喘了幾口粗氣,只見一碗香茗遞到自己面前,卻是他深愛的劉皇后:“官家,范仲淹雖然很討厭,卻是個忠臣,他這是為國家,並無意諷刺太宗一脈......”

劉娥說完這句話,便微笑不語,

該勸的她已經勸了,官家才是大艮朝的皇帝,再說下去她這個皇后也屬僭越。

趙官家喝了口茶水,這才慢慢氣消,

范仲淹雖然可恨,話卻沒有說錯。

去歲川蜀路的兩百三十萬擔收成,其中就有四成是仙糧‘虛抵’來的,戶部統計的數字倒是皆大歡喜,其實真正的收成不過一百餘萬擔而已。

更令人氣憤的是蜀山一脈鑽了大艮律法的空子,不僅戶部統計的數字是虛抵的,峨眉青城還不用就其繳納公糧!

如今是戶部官員粉飾太平,大艮內閣諸公要舉杯慶祝這個‘豐收年’,范仲淹這個川蜀路轉運使卻完全插不上手、說不上話,如同被人調戲玩弄,也難怪他如同失心瘋般要在今日發作。

總算是個忠臣啊!

忠臣不能殺,范仲淹這種槓子頭會死諫的忠臣就更加不能殺了,人家正巴不得落個萬世清名呢,所以趙官家呵呵兩聲,沒繼續搭理范仲淹,卻點了龐太師的名。

“龐愛卿,你為內閣首相,群臣表率,不知愛卿是如何看待戶部農事司統計的去歲糧數?”

龐吉身為太師,那是板上釘釘的太子黨,自然是與蜀山一脈親近,趙官家這一下太極推手用的妙,若是龐吉也指責蜀山一脈,那可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