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有些紅紅的,整個人臉上寫滿了委屈和愧疚。就在我準備出聲的下一刻,夏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正對著我扣頭。

“姑娘,是我該死,是我背叛了你。要打要殺,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的。”她的聲音悲慼,語調更是楚楚可憐,但我看向她的瞬間心中卻存著莫名的恨意。

白天的時候,如果不是我拼命掙扎,我腹中的孩子也許早就成了一灘血水。此刻的我朝不保夕,相信也和夏竹脫不了干係。

雖然我知道天離和出雲因為政治原因,經常會在各國的皇宮裡安插一些探子。可那日我之所以被擄出寧和宮,也正是因為當晚看守和侍奉的宮人全部都被迷藥迷暈了過去,才會讓他們這樣輕易就得手。

其他宮人先不說,寧和宮的宮人們是墨子徵的親信,經過重重選拔才能當差的,沒理由會突然反水投靠了別人。而那日白天,夏竹又專門來到寧和宮藉口給我送東西,還說是徐嬤嬤授意的,可拿來的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玩意兒。之前因為我們幾個遠道而來,困在這偌大的出雲宮內,所以我對徐嬤嬤還有夏竹和秋葉都是存了幾分同舟共濟的情分的。還有之前被張貴妃陷害之時,夏竹即便受盡毒打卻依舊不肯攀誣我,這份情誼我也是記在心裡的。

當時的我只道她可能近來有些疲勞,所以做事欠妥。但現下想來,心裡卻只剩懊悔和惱恨。

做人本該大度些才好,可如今事關我和孩子的生死,我沒辦法看得開。

“還請姑娘原諒。當日出雲宮中有個埋伏已久的探子突然找到我,說是如今天離皇上現在已是自身難保,如果煊王不被放回的話,那麼一旦朝中局勢大亂,那些大臣一定不會放過皇上的。情急之下,我才答應他們幫忙劫持你,助煊王逃離出雲。”幾句話說下來,夏竹已經滿臉是淚。

“所以那日是你拿我之前特製的迷藥,先是悄悄迷昏了寧和宮的人,然後又讓那黑衣人劫持我了?”我看著跪在我面前的女人,聲音冷冷地開口。

夏竹偷偷地打量了我一眼,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姑娘,我今晚是來救你的,你換上我的衣服。外面那些人已經被我用藥給迷暈了,我們正好藉機偷偷溜出去。”夏竹將揹著的包袱開啟,然後將一件普通的粗布衣遞給了我。

我看著她,可心裡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姑娘,先前都是我鬼迷了心竅,才做出這等荒唐事來。今日我無意間聽那些人閒聊,這才知道皇上已經被他們暗中下了毒,沒幾日活路了。我的主子是已故的顧皇后,皇上與皇后向來鶼鰈情深,我曾經以為替皇后守住皇上就是最大的盡忠,但沒想到護主之心竟讓我做出這種糊塗事來。如果姑娘還信我,我一定會極力彌補過失,幫姑娘逃出去的。”

這番話讓我不能不動容,不管怎樣,總比在這兒等死要好。

沈杳杳那樣瘋狂,說不準哪天就會捲土重來,繼續謀害我和孩子。而楚暮離對於我腹中的胎兒也是視為眼中釘,我若一直跟著他們,絕不敢保證還能安然無恙。於是,我再三考慮之後,還是對著夏竹點了點頭。

換好衣服後,我們小心地下樓,偷偷繞到了後門。天色已經很黑,荒郊野外,天地間只剩下一片闃然。

避免暴露行蹤,我們沒敢動用馬車,只沿著一條偏僻的小路步行。但還沒走出一個時辰,後面就傳來了馬蹄狂奔的追逐聲。

隔著樹林的遮擋,我看到一旁大道上楚暮離的人馬已經舉著火把停在了那邊,他們四下環顧,正在極力搜尋我和夏竹的身影。我和夏竹屏聲靜氣地趴在地上,不敢發出半點響動。

但這樣做也依舊沒能阻止他們一步步的靠近,眼瞧著楚暮離的人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夏竹突然起身朝另一個相反的方向跑去,故意引開了那些人的注意。

我也作勢趕緊起身,小心翼翼地順著原來的道路繼續往前走。山上的氣候有些冷,但我心裡更涼。

在一個時辰之前,我還對夏竹不能諒解,可現在她卻願意為了我而犧牲,這種付出和贖罪的方式讓我有些透不過來氣。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僥倖逃脫,我開始不由地擔心起來。

林間一片寂靜,偌大的天地好似只剩下我輕踩乾枯枝葉輕響的聲音。此刻已經是一段下坡路,黑暗夜色間,沒有火把,根本看不清前路是哪兒,我只能憑著感覺和模糊的視線一步步試探著向前。此刻已是下坡路。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聲音已經離我很近,那是楚暮離的聲音。一不小心,腳下一個打滑,我從山路上直接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