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庭院深深(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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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濫殺無辜是什麼感覺,我總覺得有些人固然可恨,但若不是罪大惡極,總能找到法子來懲治他,無論是誰都沒資格來輕易執掌別人的生殺。師父在教我醫術和毒術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我;要學會體諒和尊重生命本身,就算是製毒根本也是為了有朝一日作救人之用。
可就在短短几天內,從滴血不沾到滿手鮮血,我殺了那麼多人,雖然其中不乏奸惡之徒。可大部分死在我手下的卻是無辜的官兵,也有親人在等著他們回家。
他剛想握住我露在外面的手,就被我喝住了,那只有所動作的手頓時僵在了空中。
“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你,否則,下次見面,我會一刀殺了你。”我盯著他的眼睛,用此生從未有過的恨意冷冷說道。沒有眼淚,只有從心底迸發出的濃濃怨恨。
他起身朝門外走去,身形和之前相比卻顯得格外落魄,臨到房門前,他停頓了一下,沒轉身,聲音卻傳了過來。
“你恨我也好,殺我也罷,一切的賬要算也得等你好起來再說。”
我望著離去的那個背影,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裡,我沒有說過任何話。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可心裡的痛和恨卻只增不減。反覆縈繞腦海的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楚暮離。
一天裡的大多數時間裡,我都會坐在那個靠窗的軟塌上,陽光照進來的時候,身上暖洋洋的,可心底的堅冰卻依舊不曾融化。
前來侍奉的丫鬟看著我日常冷冷的面色,大多都不會和我搭話,等藥碗什麼的一空便會迅速地退下,除了之前那個第一次被我吼哭的女孩。
我不說話,她卻會在我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姓甚名誰到怎麼被收為丫鬟,從京內軼事到後宮爭鬥,她不停地說著,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愛聽。
和大多數的農家女一樣家境貧寒,不得已被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前陣子老東家離開永京,這才另託了人來到了這所別院當差。
不過,沐沐這個名字起得倒是令人覺得順口。
在別院待了將近一個月的時候,一天晚上,我正要準備入睡,身上卻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將身上的被子又裹得緊了些,卻覺得一點用都沒有,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像是墜入了冰河之中。
看來是飄雪的寒毒發作了,我全身打著顫,上下齒碰撞間咯咯作響,然後一不小心就從床上滾了下去。
外面看守的侍衛聞聲闖了進來,恍惚中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卻怎麼也聽不清。只餘下全身的冷,我緊緊抱住自己。
是有人來了嗎?我好像看到楚暮離了。可他想我死不是嗎?他殺了我所有的親人,愛著我的人,還任由我在牢獄裡被人凌辱折磨,又怎麼會在意我的死活呢? 隱隱覺得有人把我抱進了舒服的熱水裡,然後就完全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恰是黃昏時分,床邊守著的只有沐沐。見我醒來,便立即起身照看。
“姑娘昏睡了一天一夜,可算醒了。”明明是一臉疲色,望向我的眼睛卻依舊明亮,流露出藏不住的喜悅。
之前如墜冰窟的寒冷早已退去,身子卻依舊感覺虛弱。我起身走到劍架前,想要試著拿起,卻發覺自己早已沒了昔日的精神與力氣,只得就此放下。一旁的沐沐擔憂地望著我,顯然並不清楚我打算幹什麼,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過了半晌,終於像是忍不住地開口:
“自姑娘那晚毒發以來,少主便一直在這兒守著。昨晚聽說府內有急事,才趕了回去。奴婢並不清楚姑娘與少主之間有什麼過節,可奴婢看得出來,少主對您絕對是有情的。我從小就聽得娘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人這輩子圖得不就是找個知心人。”
“你說,殺你全家的人你能原諒嗎?”我揹著身子,半回答半自嘲地回道。
還在良艮山上時,每次我生病,如果有他陪在我身邊,我就會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可現在,他日日陪著我,照顧我,我卻覺得諷刺。
他殺了人,就該血債血償,不是嗎?
下一次再見他,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劍刺進他的胸膛。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