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是沉默片晌,忽然開口:

“還請先生到樓下讓小七帶您駕車往長安,距子時還有幾個時辰,見一面應該來得及,不過皇城重兵把手,還請先生不要輕舉妄動。”

林不玄對著裴如是抱抱拳,他面色平靜如水:

“謝別宗主。”

——

裴如是望著林不玄的身影終於遠去,與落下的太陽一同再尋不見。

她長長撥出一口長氣,渾身乏力地癱軟在聽音閣的軟玉上,裴如是從心底裡貫徹武道才是極意的心思,她是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和人談話也能這麼累的。

而今天與林不玄談話一場,她深感林不玄這個人很...讓她感到驚豔,然後完完全全超脫了她的控制,反倒是像自己被他牽著鼻子走一般。

裴如是揉了揉有些發燙的面頰,腦海裡除了林不玄剛剛認真無比的神情以及深刻的話語之外,更多的是迴盪在她腦海之中的餘音繞樑的髒話。

全是來自林不玄的,是他的心念,純粹的本意。

他罵人的角度清奇,狠厲,完完全全到了令人膽顫的程度,裴如是聞所未聞。

不錯,聽音閣之所以被稱之為聽音閣,那是因為在此閣上能通曉心意,至於那壺茶水,其實也是做了手腳的,所以她才會讓林不玄自己上來,累的氣喘吁吁然後飲茶。

這樣的後果就是,林不玄方才在他心裡罵裴如是的話,如今在這位冰清玉潔的宗主腦海耳邊不斷衝擊。

本是熱茶少飲,誰曉得林不玄連喝四杯?

所以他每一句心念都會在裴如是腦海中重複四個時辰。

很煎熬,很折磨。

封閉五感也於事無補,裴如是心裡的後悔敢愈來愈重。

本座無人膽敢輕佻一句的大離扛鼎人物,居然終於有一天被人罵了?

而且他的詞彙都是殺傷力極強,想也是,大離文化才哪到哪?

林不玄日夜經受神州浩土上來自世界各地的“優美”文化薰陶之下自然能侃侃而談,裴如是?

在這門道的道行能有幾何?一介凡夫俗子罷了。

裴如是倒在溫玉長椅之上,動彈不得,渾身乏力,雙耳赤紅,她咬緊牙關也根本無法祛除這些本就不屬於自己的雜念,一顆道心隨著耳邊林不玄的惡狠狠的話語猛然跳動。

裴如是入道數百載,今日終得一敗,結果物件還是自己?

落敗的滋味...很新奇...很不錯。

她回想起一開始想借聽音閣開罪林不玄的想法,嘴角僵起一絲微笑,然後緩緩無力搖頭。

日落西山,而後星月交輝,終於再有一架車馬刺破夜空,一路向北。

裴如是望著那消散於眼底的車馬,是啊...原來若若在他心裡這麼重。

她的眸中閃過一瞬的豔羨,與當日趙紅衣的所不同,更深厚,更純粹。

而後,“啵——”的一聲,聽音閣上的人影消散,連糜粉都沒有留下,桌椅地面上,唯有泛著月光的水珠。

(下一章凌晨,感謝好哥哥們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