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也不知何時睡下的,宋秋也漸漸睡熟了。

整個客棧都安靜下來,恍若一切血汙都還藏在地下。

次日,風停雪止,暖陽高懸,在遍地白茫上覆了一層金輝。

客棧裡只留了鄭子石一人料理後續,宋秋趕車載著程聿和媱嫦往臨原郡而去。雪厚,軿車走得格外慢些,入城時已臨近正午。

正是年下,又因臨原郡是西邊入京安城的關隘,來往客商鏢隊諸多,熱鬧非凡。青石板路上的積雪已被清掃乾淨,在路邊堆積成一個個塔似的雪

堆,有孩童頑皮,在上邊蹦跳踩踏,也不怕摔了。

入了城後軿車走得便更慢了幾分,宋秋尋得個酒肆,停下車回首道:“公子、小姐,先用午膳吧?”

“嗯。”程聿應了一聲,攏緊大氅下了車。

他無事人一般靜立在車旁,任誰都看不出他眼疾頗重。

媱嫦扶著宋秋的手下車,微垂著頭跟在程聿身後,乖覺的模樣像極了初與兄長出門的閨閣小姐。

那支步搖還插在她的髮髻上,精美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昨晚她才用它挑了一人的手筋。

程聿回眸瞧了媱嫦一眼,見她這般模樣,他的嘴角染上一抹淺笑,邁步踏入酒肆。

小二一早便迎了出來,腆著笑臉道:“公子小姐樓上請,小店有上好的雅間兒。”

程聿循聲跟著踏上臺階,也無需人扶,走得甚是平穩。

小二引著他們去了雅間,一面倒茶一面道:“小店今日有頂好的冬筍,配上山中的錦雞燉了,冬日裡最是滋補,公子小姐可要嚐嚐?”.

“可以,”程聿點了頭,“隨便配幾樣菜便是。”

“好嘞,客觀稍候!”小二樂呵呵的離開,還替他們掩好了房門。

他一走,媱嫦便站了起來。

不大的雅間被她看了一遍,確認無恙後方才坐回到桌後。

程聿慢條斯理的飲著茶,待她坐穩後才道:“飯後尋個客棧宿下,而後你去一趟郡守府。”

“以何名目?”

“無名無目。”

“懂了。”

媱嫦拿起茶盞喝了一大口,這才問道:“有人護著你吧?”

已到了郡中,自然該有繡止府的人了。

果然,程聿微微頷首:“有。”

許是怕媱嫦不信,他抬手輕釦窗扉,旋即外邊便傳來一聲低低的:“公子。”

“無事。”程聿答道。

窗外便再無動靜了。

媱嫦勾唇淺笑,握著茶盞默不作聲。

他們入城時,繡止府的人便已經知曉了吧,難怪程聿如此清閒自在。

短短一載,程聿便把繡止府的人鋪到大昭各處,這般能耐,可不是空有聖人信任便能成的。

媱嫦垂眸不語,程聿緩聲說道:“去檢視一下郡守府的賬目,既是貪腐之事,必得從此查起。”

聞言媱嫦略一皺眉,默然半晌,她道:“我不懂這些。”

“嗯?”

“母親雖教過我如何看賬,卻也只是府中細碎賬目罷了,且我不喜這些,躲懶更多些。”媱嫦如實相告,眉頭輕蹙,頗有幾分煩悶,“給你取來賬本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