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發出灼人的炙白亮光,照得地上六七十具鮮紅的屍體格外刺眼。

賀將軍突然間覺得視線異常模糊,努力睜了睜眼,朝那七具穿著長官軍服的屍體看去,眼前一花,直挺挺往後倒去。

*

次日,北境王有令,曰:扎爾部落東部駐軍長官劉永彪目無法紀,對朝廷不忠,大逆不道,西部長官沈軒英勇大義,剿除逆賊,記軍功一等。經多方考量,現將東西駐軍合二為一。沈軒操兵有方,治下有道,特任命為扎爾駐軍長官。巴木、帕爾、布羅、費爾、藤格、吉木六部落駐軍長官夥同罪臣劉永彪大行謀逆之事,已當場伏誅,此六部駐軍暫由各部副將統領。戍邊大將軍賀彬明辨忠奸,匡扶正義,實乃駐軍學習之榜樣,特授予“忠勇大將軍”封號。

此令一出,整個北境官場頓時譁然。

然,大家幾經琢磨,都或多或少看出些門道,心下唏噓的同時,極為默契的一致口誅筆伐劉永彪等一眾逆賊;大讚沈軒年少有為,頗有乃父之風,堪當扎爾駐軍首領;盛讚賀將軍一直兢兢業業,為國效忠,當得“忠勇”榮寵;王爺慧眼識英雄,用人有道,及時為北境清楚禍患,實乃北境之福,云云。

外人說得熱鬧,被誇的三個當事人卻沒當回事。

賀將軍昨日突然暈倒,醒來之後便歇在府中,將自己關進書房,大有閉門謝客之意。

今日接了“忠勇大將軍”燙金匾額,謝恩之後,又往書房走。

賀夫人不明所以,一路隨他走了進去,關上房門,擔憂的望著他,“老爺,這是好事啊,您為何悶悶不樂?可是出了何事?”

賀將軍把匾額平放在書桌上,站在桌邊低頭看它,毫無平仄的開口,“你先出去,我想靜靜。”

賀夫人道,“要不,您給我說說吧?您這樣,我很擔心啊。”

賀將軍道,“出去。”

賀夫人看他半晌,無奈的長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再次關上。

賀將軍抬手,粗糲的指腹一一撫過匾額上那遒勁剛毅的五個大字,突地收緊手掌,緊握成拳,帶著勁風向它砸去。

拳頭與匾額相距毫釐之時,他又猛然收手,改為捶向自己厚實的胸膛,巨大的抨擊使得他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到椅子上。他沉重的喘了口氣,雙手抓著扶手,疲憊不堪的閉上了眼。

*

營房。

沈軒躺吊著膀子靠在床頭,望著坐在桌邊的楚雲逸笑,“王爺威武。忠勇大將軍——”品了品,點頭道,“那賀將軍也的確當得此名。只是,這樣一來,他心頭的怨念該是更深,恐怕會再次安排人手上位,繼續圖謀長官之職。”

楚雲逸神色淺淡,道,“他不會。”

“為什麼?”沈軒問。

楚雲逸道,“此人有兩大執念。忠君,是他心中桎梏,悲憫,乃他言行枷鎖。”

沈軒想了想,嗤笑,“王爺所言極是。昨日這出,他八成認為是你主導,想一舉收回北境兵權。未免再起傷亡,他應該不會再動那六部的念頭。”

楚雲逸未置可否,話鋒一轉,問道,“那信是怎麼回事?安永可有找過令妹?”

沈軒搖搖頭,“那信雖是假的,有義妹的訊息,卻是真的。沈嬛來信,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淨是惡意中傷您和義妹的謠傳。還有人說義妹無召入京,其實是受你指使,意欲不軌,先前的那些謠言都是你一手策劃,目的在於混淆視聽。”挑了挑眉,“王爺,這事兒,你真打算撒手不管?”

楚雲逸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半杯涼開水,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淡淡道,“本王連她何時入的京城,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安然,全都不得而知,這種事,又如何輪得到本王來管。”

沈軒咧嘴一笑,“聽你這麼一說,我就平衡了。”

楚雲逸睨他一眼。

沈軒誇張的抽了口氣,又一臉欠揍的望著他道,“真佩服我義妹,成天被人算計,這裡受傷那裡受傷的,還整天笑呵呵的。這傷啊,真疼!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是否又受傷了?真可憐!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要受了傷,這擦藥洗漱什麼的,還得蒼穹這個大老爺們兒來伺候。”

楚雲逸臉色沉了兩分,手腕一翻,手中那個空茶杯徑直朝沈軒右臂飛去,打在刀傷半寸之外,聽得沈軒哀嚎兩聲後,優雅起身,眉清目淡的道,“好好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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