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倆侍衛同時一笑,立馬朝她跪地行禮,“恭迎主母回府!”

于丹青略一抬手,“平身。”

侍衛謝恩起身,面前這名道,“娘娘,屬下迎您進府。”

想著自己這身行頭,就這樣進去免不得又要一頓解釋,于丹青便含笑點了點頭,隨他進了殿門。

昭文殿,並未因為沒有主人居住而被荒棄,殿內窗明几淨,除了少了人氣,少了名貴薰香,倒是與她離開之時無甚變化。在一眾下人的恭迎聲中進到內室,于丹青關上房門,獨自站在奢華寬大的拔步床前,素手撫過簇新的淺黃團花錦被絨褥,就像撫觸愛人的臉一般,柔柔細膩,一寸寸毫無遺漏,眼裡滿是眷念。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一個縱身,趴伏到柔軟華美的絨褥上,雙手緊緊揪著褥子,將臉埋進粗布衣袖間,壓抑的無聲痛哭。

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暉也散盡時,一彎新月漸漸浮出漆黑的雲層,照耀大地。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門外傳來蒼穹冰冷的聲音,“主子,晚膳準備好了。”

于丹青就著袖子擦了擦臉,帶著濃濃的鼻音道,“端碗米飯進來就是。”

蒼穹皺了皺眉,應是。

不多時,他便提著食盒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的走到圓桌前,把食盒裡的一碗粳米飯和一小碟泡蘿蔔片放到桌上,擺上一雙銀筷,又面無表情的退了出去。

于丹青從床裡出來,坐在桌邊,端著飯碗扒了一口,嘴裡實在沒味,便去夾那粉紅色的蘿蔔,剛一入嘴,她便嘔了一聲,吐出那又酸又軟的蘿蔔片。垂目盯著那蘿蔔,不覺失笑,“好酸,醃得太過了,不會還是我醃的那壇吧。”

枯坐了一會兒,肚裡實在空得慌,她索性將一碟子酸酸的蘿蔔片和進飯裡,眯著眼大口大口的刨進了嘴裡。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去做,她沒有資格挑食厭食把身體搞垮。

蘿蔔雖酸,卻也著實開胃,于丹青放下碗,捏了捏酸得要淌口水兒的兩腮,揚聲道,“再來一碗!”

蒼穹守在門外,聞言眼角一抽,應了聲是,便往飯廳走去。

很快,他再次走進內室,從食盒裡取出一小碟泡蘿蔔片和一個比飯碗大了兩圈的湯碗擺在于丹青面前。

于丹青眨了眨眼,看看那一大碗米飯,又看看一臉冰冷的蒼穹,突然噗嗤一笑,“知我者,蒼穹也。”

蒼穹冷淡頷首,“多謝主子誇獎。”骨節分明的大手蓋上食盒,放在一旁,便退了出去。

這般一笑,于丹青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連那飯那菜也感覺好吃了些,慢條斯理的就著泡菜吃完飯,稍坐了一會兒,便帶上換洗衣裳去溫泉池泡了個舒服的澡,卸下一臉偽裝,又把那身粗布棉衣洗淨,端到曬衣庭去晾掛。

曬衣庭極為寬敞空曠,站在庭中,一抬頭便能看到大片的天,沒有任何大樹遮擋。

月色已經銀白,圓圓的一輪銀盤掛在天際,她才恍然,今日是十一月十六,正是滿月之時。

自古,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然,天上的圓缺,哪懂地上的離合。

月的缺,不過暫時,月月可圓,而人的離,卻是永遠,生生不合。

于丹青對著那銀色的月輪出神片刻,長吐一口氣,放下厚重的木盆,撈起盆中衣裳,擰乾衣裳裡冰冷刺骨的積水,動作熟練的一下甩到晾衣杆上掛著。

衣裳全部晾完後,她將盆裡的餘水潑掉,單手抓著木盆,仰頭望著那圓得刺眼的滿月,突然冷笑,“唯有天意,能得圓滿。”

*

“砰”一聲,一個精緻的茶盞突然掉到地上,淺碧色的茶漬飛濺在一片緋色纏枝裙襬上。

“娘娘!您沒事吧?”杏柔嚇得趕緊扶住徐慧的手肘。

徐慧抿著嘴搖了搖頭,看著地上的破碎的茶盞,沉聲道,“再說一遍。”

杏柔頷首,皺著臉道,“娘娘,如今宮人都在說,皇上好像並未降罪於北境王妃,陳大人走後沒多會兒,她便從勤政殿出來了,徑直往昭文殿走去,直到現在都沒出來,想來,是住在昭文殿了。”

徐慧“嗯”了一聲,一手撐住桌沿,一手撫著肚皮,自言自語道,“父皇怎麼會恕她罪,還幫她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