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宮澤昊剛剛提氣揚聲喊道,便見為首那匹通體黑色的駿馬突然揚蹄,發出尖銳的驚鳴聲。

“籲——”楚雲逸一勒韁繩,將越影勒停,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蒼埌三人立刻停下,安撫著身下坐騎,沉聲問道,“主子?”

越影一向矜貴,這一路跑來,地上盡是灰燼,他們的馬不知打了多少個響鼻,踹了多少次腿,唯獨越影只管拼命趕路。它這般突然驚鳴,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越影還在舉著前蹄長嘶,健美的身姿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寡淡。

蒼埌打馬走到越影面前,低頭朝它蹄上看去,皺了皺眉,恭聲稟報,“主子,是鐵塊。”一探身,將它蹄掌上的七塊鐵塊拔下來,攤在手上呈給楚雲逸看。

楚雲逸一臉陰沉,掃了一眼,點點頭,輕拍越影,讓它四腳沾地,平靜下來,這才抬眼看向遠處的一隊人馬。待看清後,一抹驚懼自他眼底劃過,調動內力,沉聲問道,“宮兄,這麼晚了,你為何在此?”

宮澤昊道,“楚兄放心,王妃受傷昏迷,安置在迎客居,並無大礙,本宮受她之託前來迎迎楚兄。”

楚雲逸眼角一眯,又聽宮澤昊道,“灰裡都是鐵塊,稍事清理,你再通行。”

他點點頭,“好。有勞宮兄。”

眼睛看著他和那條通道起點之間寬廣的區域,以及其間躺著掙扎哀鳴的六匹馬,心頭那捲抑制不住的滔天巨浪,再次衝向頭頂。

時間之於他,顯得格外漫長。

草原被毀成這樣,看灰燼的情形,那鐵塊定是先前撒在草間,被一起焚燒的,坦格木顯然早有準備。

宮澤昊對於丹青的心思,他不說全明白,十之八九是差不離的。若她真無大礙,宮澤昊怎會丟下她,獨自來此迎他?

于丹青對他的感情,他也是極有信心的,她若無大礙,怎會不立刻回家,怎會託宮澤昊來迎他?

“咔咔咔——”他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畢露,突然發出清越的骨節頓挫聲。

宮澤昊耳力極好,在這空曠清幽的夜色裡,即便有士兵揮動鐵鏟的聲音,這幾聲咔咔聲,還是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不必看,便知這聲音定是楚雲逸發出的。

他突然輕笑了一下,他似乎,連握握拳頭的資格都沒有。

那個女子,在他荒蕪了二十餘年的心上,紮根發芽,茁壯成長,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牽扯甚至撼動他那塊兒貧瘠荒涼的心田。

莫非,這就是詩文裡描述的愛?他愛了嗎?

他唇角笑意越發擴散,填滿了整個臉龐,喉頭卻苦得發澀,不禁用力嚥了下口水,垂著眉眼,張開五指心不在焉的梳理著馬脖上的鬃毛。

“籲——”

前方傳來一道急促的男聲,宮澤昊眼神一頓,抬眼看去,不知何時,賀將軍已經率領十餘名官兵來到楚雲逸身後。他皺了皺眉,忙斂了心神,看向對面。

賀將軍停下馬,快速掃了眼現場,臉色十分難看,低著頭對楚雲逸道,“王爺,這是?”

他如今,對莫遠的話已經再無半點疑慮。這坦格木,真是瘋了!

楚雲逸面若冰雕,眼若寒潭,眼尾掃過他,淡聲道,“請賀將軍,揮兵直下,踏平坦格部落。”

賀將軍倏地倒吸一口涼氣,抿緊嘴,頰上的肌肉顫了顫。

好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愁眉說道,“王爺,這,娘娘……”

“謀殺北境王,重傷北境王妃,圍殺別國太子,賀將軍認為,這罪名還不夠?”楚雲逸薄唇輕啟,冰冷吐出這幾句。

賀將軍張了張嘴,看向對面的昌盛朝士兵。皎潔的月光下,人人一臉冷肅,隱約可見,不少人臉上皆是紅一塊黑一塊。那黑,是沾附上的灰燼。那紅,他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將軍,自然知曉,那是乾涸了的血跡。

一切擺在眼前,他竟無言以對。

靜默少頃,賀將軍朝楚雲逸抱拳應道,“是,末將遵命!”

楚雲逸一直看著前方通道,略一點頭,沒再言聲。

賀將軍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稜角分明的冷俊側臉,收手,緊緊攥住了韁繩。

昌盛士兵動作很快,轉眼間便已清理到楚雲逸跟前。

當最後一名士兵退到旁邊時,楚雲逸矯健的雙腿一夾馬腹,越影立馬如離弦之箭奔射而出,沿著通道衝向宮澤昊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