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奈何驟然臨高位而不見得能承其重。

一場北伐,喪師辱國,不但讓氐秦一夜崛起,而且也讓殷浩從雲端墜落,成為庶民。

所謂庶民,其實也是在庶族寒門之列,被踢出了士族而已。

但殷浩作為二三流世家曾經走到高位的代表,雖然犯了這樣的大錯,在幕後的影響力仍然還有。

後來殷家外戚出身的韓伯被迫留在關中,成為了都督府的一員,在他從被迫轉向積極支援關中的過程中,也曾經幾次三番的邀請殷浩前來關中。

但是殷浩一開始的態度模稜兩可,顯然還在觀望,但後來隨著關中的急劇擴張,在江左也已經註定沒有前程了的殷浩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北上。

而他的北來,顯然也帶動了整個江左二三流世家子弟北上的潮流。

只不過大概那個時候,患得患失的殷浩還不會想到,自己半生縱玄,最驕傲的便是清談玄學,結果到了關中才赫然發現,在這裡,整日的高談闊論並不會受到待見,人們真正期望的是能見到實打實的利益。

所以殷浩在關中並不受歡迎。

但清談也不是別無好處,坐而論道,講求的本就是一個明心見性。

既來之,則安之。

殷浩在關中安頓下來,也就開始漸漸的融入關中。

說到底,關中的整個社會發展和社會思想還是高於江左的小農經濟、世族政治的,行走在關中,殷浩也算是看到了大千世界之不同,看到了山外有山。

他是曾經爬上過雲端又摔下來的人。

自然不會秉持著所謂的傲氣,堅決不承認別人的好。

甚至這些年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反思自己當初為何會摔下來,過錯何在,卻又不得其法。

顯然在關中,他逐漸找到了答案。

如今身為長安書院的一名普通的教書先生,負責的是聯絡書院和工坊,帶著學生們到工坊之中實習,竟然真的漸漸從一個縱玄之人變成了躬行之人。

“都督,殿下,再往前走就是書院和工坊聯合開辦的實驗作坊了,書院的奇思妙想和工坊的生產經驗得以在這裡融會貫通,相互交流之間,便可知得失、檢過錯。”殷浩頓住腳步,拱手說道。

杜英頷首示意。

新安公主的注意力卻不在遠處那個看上去熱熱鬧鬧的工坊上,她注視著側身讓開路的殷浩,抿了抿唇,柔聲說道:

“淵源伯父,你老了。”

殷浩和新安公主之間也並非陌生。

一個是司馬昱曾經最器重的下屬,一個是司馬昱的女兒。

殷浩當年也是看著新安公主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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