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隨雖然覺得杜英的想法未免有揠苗助長的意思,但最終也沒有拒絕。

他能夠從杜英的話中聽出來那種時不我待,同時也知道,杜英現在正是角逐天下的關鍵時候,如何任用人才、搶佔地盤,本來就是當務之急。

只希望在這大爭之世下,他所懷之心,仍然是那個山中少年的赤誠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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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在長安書院停留的時間並不長。

長安書院是萬眾矚目之處,是無論誰留守關中都不敢怠慢鬆懈之處,所以關中上下一直都把最好的給書院,而書院之中的每一個人也為自己能夠得到在此讀書求學、教書育人的機會而驕傲。

因此法隨並沒有什麼刻意的歡迎儀式,而杜英也並沒有跑到某個教室之中聽一堂課之類的行為,對於這裡的先生和學子,他有充足的信心,也就沒有必要打擾到他們的學習生活。

在見了孫青草等闊別已久的師弟們之後,杜英又簡單的和法隨聊了聊對於關中其餘書院的看法以及如何更好地推動書院之間的交流合作。

術業有專攻,但不代表著學子們就應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們也應當瞭解社會百業的大致發展前景和方向,這樣才能把握住時代的脈搏。

尤其是長安書院的學子們,未來多半都是要步入官場的,為官,更應該博取百家之長,再因地制宜。

所以他們這些未來的命官、青天老爺們,更應該知道社會現在正需要什麼——這可以從不同專業書院之中的求學人數以及所研究的方向最直觀地反映出來。

除此之外,杜英其實還挺關心長安書院的師資問題。

招不到足夠資格的先生,曾經一直是困擾著羅含的重要問題,後來隨著關中書院的招牌打出去,越來越多的南方士子北上求學,也有一些鬱郁不得志的官員前來謀一份差事,以他們的家傳學問,當一當先生還是可行的。

但是這也難免出現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的情況。

之前所教授的只是一些基本常識、經典書目,猶然還可以勝任。

但是到了現在,很多學子們的基礎知識紮實了,可就不能天天“子曰”了,應當培養自己獨立的認知和思想。

這些誠然是可以在自己的社會歷練之中培養出來,但是也少不得先生的及時指點和糾正。

對此,法隨表示杜英可以放心。

多年亂世,避禍山中的隱士眾多,現在也已經紛紛出山。

隱居期間,他們有著自己獨特的思考脈絡,現在自然也願意拿出來傳授給學生,以作為傳承。

尤其是這些北方的學者們,見多了胡人的肆意妄為,也見過了胡人朝廷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所以他們相比於因陳守舊或者縱玄論玄的南方士族,有著更為豁達、更講求家國情懷的思想。

不弄玄,而求務實,是北方學者們的基調,也符合關中的需求。

當然了,不只是書院的北方學者們心態如此,也有一些南方來的先生,秉持著類似的想法,或許是因為天生如此不合群,又或許是因為後天受到了刺激、改弦更張。

此時走在杜英前面的這一位,就是如此。

殷浩,字淵源。

在杜英的勢力肇始,以殷家為代表的江左二三流世家就和關中有“接觸”。

這些世家的典型特徵就是在王謝等頂級世家和皇室之間左右搖擺,當有一方勢力過於強盛的時候,另外一方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提拔二三流世家以做抗衡,而這些世家便從中牟利。

之前司馬昱為了能夠在朝堂上壓過王謝世家一頭,大肆提拔二三流世家,在氏族之中因為清談而博有名聲的殷浩便被選中,成為明面上的執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