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君為何要選擇法潔大師呢?”郗道茂忍不住問道。

杜英嘆了一口氣:

“其實只是湊巧遇到了而已, 就算他不同意,明天餘也能找來一個同意的人。

關鍵不在於他是誰,而在於都督府認為他是誰。反正是要找一個合適掌控的、聽話的,而且還多少有點兒雄心壯志的,這位法潔大師沒有什麼明顯的劣跡,為人還算中庸平和,自然要試一試。”

“夫君也是有趣,將儒家的評語放在一個僧人身上。”郗道茂打趣道。

杜英卻搖了搖頭:

“在餘看來,即使是宗教有自己的教義,也應該尊重一個地方的需求,有所變通。當取百家之長,以補己之短。

所以餘認為,現在的江左佛教,急功近利,逐漸忘了傳播佛法之真諦,若是能夠都如同法潔這般,多一些中庸恪守之氣,說不定餘還對佛教更多幾分好感。

說到底,現在的這些江左僧人們也都被朝廷的放縱以及世家的依賴給慣壞了,漸漸地他們只是把吃齋唸佛當成一種工作,逐漸忘了什麼是‘佛’。”

眾人一時沉默。

謝道韞低聲問道:

“那道呢?五斗米道如今在江左也有大興之勢,且內部隱約分為張、陸各家,教義各不相同。”

杜英搖頭:

“我都不要。”

在杜英看來,五斗米道,也就是天師道,講求的是符水,或是煉丹,又或是招引天雷,神神叨叨的,顯然這並不符合關中務實的社會風氣。

教派可以來,但是正如杜英之前所言,其必須追隨關中的社會風氣和社會需求有所改變,若是天師道的人天天在報紙上宣揚“五雷正法”,那豈不是太魔幻了一些?

而且杜英也不覺得其能夠在關中尋覓到什麼市場,大概會有工坊負責人拿著避雷針來問:

“你們說的就這玩意?我們這裡技術還不成熟,但是過幾天還是能造出來一套的。”

隨著關中的工坊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如何避雷自然也就被提上了研究日程,這一次甚至都沒有需要杜英來指點,工坊的負責人們就從宮殿上設定瑞獸鴟吻以及寺廟塔頂設定葫蘆頂中找到了靈感,用細細的鐵棒插在工坊樓頂,讓避雷針提前千年出現在這個時空之中。

這也是關中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以及研究能力,正在逐步擺脫杜英的攙扶,一路向前狂奔的明證之一。

科學,正逐漸作為一門融會貫通、闡釋世間萬物真理的學問,進入關中的大小學堂。

在科學之風、探究真理之風日盛的情況下,一群號稱煉丹能長壽、引動天雷的道士,顯然還不如號稱積善行德能夠轉世輪迴的和尚來的更有公信力。

“如今的道教,頗有捨本逐末之意。”杜英緩緩說道,“道教之起源,在於老子無為之思想,而不在於透過符水丹藥以求長生。

見心知性、約束行為,不爭不搶、以求清淨,此為道教之所需也,亦然是關中之所需也。

關中百姓一樣歷經戰亂,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如果說現在有一個教派站出來,告訴他們要散盡家財、燒煉仙丹,以求長生,敢問他們可願意?”

眾人齊刷刷搖頭。

設身處地想一想,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的家業,好不容易攢下來一些家底,結果轉眼就要全部丟入那煉丹爐中,只求虛無縹緲的長生機會,而若是失敗了的話,那麼將會在未來的殘生繼續忍受前半生一樣的困苦流離。手機使用者看晉末多少事請瀏覽,更優質的使用者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