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補充一句:

“至於佛道兩家本身對於關中新政不滿,自然則是因為他們之前在江左也透過種種方式收斂了大量的田產和屋舍,並且朝廷並不會對他們的產業收稅,這好日子眼見得就要到頭了。

再加上當初大王還是一方都督的時候,就已經在北方興建新的佛道教派、改變宗教的管理方式,眼見得被納入關中新政的管理之下後,他們之前的這些已經變成不合法的所得,恐怕都要被沒收,而自己的信徒也都已經星散,再加上北方教派說不定還要南下,這幾重危機之下,吃齋唸佛、清心寡慾之人,恐怕也坐不住了。”

杜英冷笑一聲:

“目光所及,不過只是幾分田產罷了,就這樣還指望著能夠得道成仙?那銅臭味即使是在建康府都能夠聞得清清楚楚。”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張玄之微笑著說道,“世家位於村寨之中,與世隔絕,目光所及,也不過就是周邊兩山環抱之內,因此對於這些佛家道家之所言,很容易相信。

如今再加上為了捍衛利益和所謂的信奉,一拍即合,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真的若是讓他們成了氣候,只怕整個會稽郡都要隨之變得烏煙瘴氣啊。”

杜英斟酌說道:

“領頭的都是何人?”

“根據六扇門的線報,很有可能是江左五斗米道的主事孫康和孫泰兄弟。”殷舉開口回答,“這兄弟二人出身琅琊孫氏,土斷之時劃為次等,從此醉心於道家,逐漸收攏、統籌整個江左的道家事宜,一邊傳道,一邊收攏田產和教眾。”

此時一直安靜旁聽的王羲之也補充道:

“孫泰尚且年輕不說,孫康此人,餘曾經不止一次與之打交道,其和仙師杜炅交好,並且讓弟弟孫泰拜在杜炅的名下,現在是杜仙師的關門弟子,之後很有可能會繼承其衣缽。

餘和杜仙師也有幾面之緣,仙師曾經為餘診病,也多虧了仙師的醫術高超,今日餘才能坐在此處,不過仙師是閒雲野鶴之人,名望雖高,卻應該不會捲入其中。”

六扇門之前送上來的情報,主要都是關於建康府的,不過會稽郡那邊的也不少,而且杜英也不只有六扇門這一個渠道,之前各地世家們爭先恐後的納投名狀,會稽郡的不少底細,杜英都心知肚明,而且後續查抄出來的資料都還在整理,定然還可以相互印證。

對於這個杜炅,杜英自然是有印象的, 不管怎麼說也是本家,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是南渡的杜家旁系出身,其一向雲遊四方,不見得有起兵造反的衝動或者其餘俗世追求,但是很明顯這琅琊孫氏可就不一樣了。

“五斗米道”加上“孫家”,杜英幾乎第一時間就知道這孫康、孫泰兄弟是什麼貨色了,十有八九正是歷史上攪動整個天南的孫恩的先輩,畢竟當時孫恩就是依靠著道家的信眾起兵,幾乎復刻了東漢黃巾之亂的劇本。

而孫家的口碑一直都不好,因為這孫康孫泰兄弟的曾祖不是別人,正是趙王司馬倫的心腹謀士孫秀。其在歷史上有兩個“小有名聲”的舉動,一個是煽動“八王之亂”,另一個則是強索美人綠珠,於是有了“綠珠墜樓”的故事。

這般禍亂了整個中朝,釀成後續一連串國破家亡之悲劇的罪魁禍首,其後人走到哪裡自然也都是不受待見的。

再加上琅琊孫氏本來就不是頂級豪門,結果被判定為二三流世家,孫家上下竟然還不知足,逐漸從信奉道家變成了和道家融為一體,儼然是打算仿照張角,藉助道家在江左巨大的影響力、尋找機會起兵。

而杜炅,大概只是被他們扯虎皮、做大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