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褚太后聽的認真,新安公主也不無驕傲的挺了挺熊:

“而是作為夫君身邊秘書監,上下通傳、整理朝政、為天下女子之先的某某。

太后所言的身不由己,是在這舊日天下,是在這高牆大院之中,目光所及,皆是晦暗難明,怎能不身不由己,難以挽回?”

“這······”褚太后震驚的瞪大眼睛,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從一個皇家公主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說她是大逆不道吧,可是這話似乎又無法反駁。

新安公主趁勢追擊:

“而實際上這天下,早就陽光普照,百姓翹首以盼的,不是舊日黑暗的迴歸,而是旭日陽光的照耀。

因此陛下之前大鬧東掖門,便是真的如同昔日高貴鄉公那樣衝出去,又能如何?

百姓心裡本來就有一杆稱。孰對孰錯、孰輕孰重,一時間或許分辨不出來,久而久之,自然就能感受到。

就算是今日能夠再一次煽動忠君之臣叛亂,等到再過月餘,新政全面鋪開,百姓們獲得了田地,能夠參與到商貨的流轉、工業的生產之中,營收有了更多的方式和選擇,而生活中也有了更多的貨物可以購買。

昔年只有世家,甚至是隻有皇族才能使用的傢俱、器具,無疑都要在百姓家中普及。

太后可知道,夫君參觀了烏衣巷之後,說過怎樣的一句話?”

正在默默消化這些資訊的褚太后,下意識的問:

“願聞其詳。”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新安公主一字一頓的念道,“夫君真的讓這舊日王公貴族的繁華,尋常百姓也能夠享受到,那麼百姓還會掛念昔日的王侯、掛念我們司馬氏的小小恩情麼?

所以陛下今日這一鬧,在夫君看來,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拙劣模仿,若不是不想真的逼迫陛下做出血灑當場之事,夫君恐怕真的不會阻攔,就讓陛下出門去鬧、去喊,倒要看看這天子腳下,還有幾人真的認他是天子?”

大逆不道的話此時從當朝長公主的口中說出來,似乎又很合理。

褚太后一直掛在嘴邊、放在心頭的,實際上還是天下人都這般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何其悲慘、鬱郁難安。

但是現在想一想,就算沒有杜英,之前的桓溫也好不到哪裡去,而說到底這也是司馬氏一代又一代埋下的雷,早晚有炸的那一天,只不過現在被她們母子兩個踩上了而已。

此時聽新安公主一說,褚太后心裡也少了幾分怨氣,以小皇帝如此拙劣的表現,杜英還願意保全他的性命,本來就應該感謝杜英的大度了。

再幻想著能夠推翻杜英、改變程序,也不切實際。

她緩緩坐直身,開始磨墨。

新安公主沒有打擾,靜靜地在一邊看著,看著太后緩緩寫下懿旨。

這意味著一位母親對她的孩子的背叛,但是又何嘗不是在明知道孩子只會做傻事的情況下,所能給出的最後保護?

只有小皇帝乖乖的、已經沒有什麼名望了,讓天下人都對其徹頭徹尾的失望了,甚至就連還懷有異心的世家都懶得那小皇帝做文章,小皇帝才會更加安全。

身在皇室,越是默默無聞,越是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一筆一劃的寫完,眼淚已經忍不住垂落,沾溼了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