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鍾離,壽春更靠近兩淮的內地,且在壽春以南,梁郡和歷陽這兩個荊州兵馬嚴防死守的重鎮都在東南方向,更不要說就在貼近壽春城的地方還有一座合肥城。

這是三國混戰時期修建的軍事要塞型別的城池,就在這裡發生了赫赫大名的“生子當如孫仲謀,合肥十萬送人頭”。其易守難攻可見一斑。

而桓豁自然也不可能放棄這種比梁郡和歷陽更能起到監控和壓制壽春守軍作用的要塞,早早地屯兵在此,修繕多年戰亂毀壞的城牆,也扼守從壽春南下的官道。

至於壽春的西南側,更不用說了,還有一個廬江郡,接著便是義陽郡、西陽郡等,都是之前兩淮之戰,甚至在此之前就被荊州兵馬掌控的地盤,城高池深且糧草豐厚。

因而等於說現在荊州兵馬在整個淮南對壽春方向形成了半包圍態勢。

但名為半包圍,北方,淮北的徐州、下蔡和龍亢等地或是有大司馬府駐軍,或是由兵馬巡弋,想要越過淮水北上也不現實,寬闊的淮北平原將是壽春守軍的絕境。

因此死守壽春,已經成為了守軍唯一的選擇,尤其是現在淮東烽煙四起,意味著關中都督府對大司馬府的正式宣戰,而桓豁會不會在出兵淮東之前,先解決掉壽春,拔出這個卡在淮東和淮西的釘子呢?

郗恢和謝玄給出的判斷都是不會。

壽春的特殊經濟地位註定了南北雙方都還會願意保留這麼一個對話的視窗。

但是顯然高層的判斷並不足以驅散底層的恐慌。

畢竟底層的百姓,也不可能站在高樓上極目遠眺。

所以他們能夠看到的,只有都督府已經和大司馬府開戰了,而他們所在的壽春城,顯然首當其衝。

“太守,這幾日將士們的求戰之心極其迫切,但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總不是個辦法。”站在壽春城中的酒樓高處,護軍校尉諸葛侃向郗恢稟報。

這酒樓之高處,本來也只是郗恢閒暇之餘來放鬆的地方,但是隨著淮東戰事開啟,郗恢直接就把自己辦公的地方搬到了這裡,之前一切的奢華裝飾和器物一股腦的撤走,只剩下幾張桌案,參謀和吏員們正在飛快的整理文書以及低聲商討著策略。

郗恢伸手指了指樓下的街道:

“看這空蕩蕩的街道,餘也能猜到,這背後肯定還有人在耍小動作。否則有膽量北上南下的這些商隊,哪一個不是風裡來雨裡去?

再加上南北貿易的鉅額利潤,以及這些商隊牽扯到的多方利益,便是真的遇到了軍隊,軍隊就敢劫掠之?”

哪支軍隊動手,那就是真的把好幾方勢力都往死裡得罪,從過江龍到地頭蛇,都要記恨你。

所以壽春市井人心惶惶, 定然是有人在暗中傳播謠言,渲染緊張氣氛,悄無聲息為之,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頭喊一嗓子。

而在整個南北貿易過程中,賺的最多的自然是都督府和江左世家,大司馬府一般都是隻能吃到油水。

所以只有對大司馬府來說,擾亂壽春的正常市井秩序、讓壽春上下緊張不堪,才更符合他們伺機佔據壽春、“解民於倒懸”的企圖。

不過為了避免拉扯皇室和江左世家還有諸多沿途本地世家豪強下水,大司馬府也只能暗戳戳行事。

諸葛侃皺眉說道:

“太守,實不相瞞,民間之憂或許只是一時的,只要一切有所好轉那麼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但······”

但關鍵就在於這個“好轉”,真的能來臨麼?

諸葛侃是南渡的琅琊諸葛氏出身,也是兩淮將門之中鎮西將軍府派系下出身,這一派系是當年謝尚鎮守壽春的時候,為了能夠制衡在兩淮一家獨大的本地將門而拉攏起來的,人之來路各不相同,不過對於謝尚倒的確是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