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家都是一窮二白,你多幹點兒、我多拿點兒,其實都無所謂,攏共就那一口糧食的事兒,還不至於餓死人。

但是當經濟民生越來越好,各個崗位之間的不公平,收穫和付出的差距,就會從一口糧食變成一串銅錢,再變成真金白銀。

到時候自然就會有人為了對抗這種不公平,揭竿而起。

所以現在的關中新政,還有太多可以改進的地方,杜英也需要有人時時在旁邊提點、查缺補漏,如果全部都是將杜英的話奉為圭臬的人,那杜英只會沉浸在新政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上,卻忽略這些隱患,最終當暗流匯聚成驚濤駭浪的時候,一個偌大的王朝轉眼就能分崩離析。

步子太大,而且一直按這個步子走,很容易扯到蛋,歷史上的秦朝和隋朝之短命,都有這方面的原因。雖然現在發展了工商業的天下,面對風險的承受能力要高於只依靠農業的那兩個王朝,可是杜英也不敢沾沾自喜。

司馬昱大概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從杜英這裡得到這樣的答案,盯著他,似乎想要從杜英的眼睛中探究出來,這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畢竟有著類似想法,最後卻很難付諸實際的帝王,古來有之。

但是他從杜英那裡看到的,只有真誠。

司馬昱嘆道:

“仲淵是能成大事者。”

連稱呼都已經變了,似乎在這一刻,司馬昱才漸漸開始認可杜英。

杜英應下了這個稱讚,心中自然知道是當之有愧的,他也無非是因為作為一個後來者曾經旁觀了太多的悲劇和亂世,知曉自己應該如何重蹈覆轍罷了。

新安公主也跟著鬆了一口氣,還有什麼比阿爹和夫君能夠和睦相處更好的結果呢?

但是接著便聽司馬昱話鋒一轉:

“但······若餘一直都反對新政,並且身邊漸漸聚集越來越多秉持相同想法、甚至意欲推翻仲淵的人,那豈不是惹火上身?”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司馬昱想要充當好新政的這個“反面角色”,那麼自然也會逐漸結交一批有相同想法的人,逐漸形成勢力。

杜英對此似乎早就有定策:

“這天下本來就不是一家之言,所以爾等如果所言真的在理,那麼朝廷自然也可以討論、更正,又或者不推行既有的政策,換成爾等所支援的政策,又何妨?

只要這政策是真的有利於百姓,能夠促進家國的團結和統一,那麼什麼政策不是新政呢?什麼政策不可稱之為‘新政’呢?

如今的新政,代指的只是餘在關中推行的一些之前所沒有的政策罷了,隨著這些政策推行日久,他們可能就不是新,而是舊了,所以肯定也要改變,至於如何改變,若爾等的方案更好,那自然就遵循爾等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