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敵人不會夜間進攻”的既定概念下,大家所謂的巡防,也就是在山坡上往下看一看。

黑燈瞎火的,能看到什麼?

因此梁楞覺得,就此怪罪於那些豪酋,似乎也說不太過去。

總歸······只是虛驚一場。

但是他也知道,此時的苻生現在已經怒火中燒。

他需要一個發洩的地方,因此總歸是要有人倒黴的。

如果這怒火不落在那些豪酋的頭上,那豈不是要落在他梁楞以及其餘幾個苻生身邊文武的頭上了?

梁楞在下意識的喊出“大王三思”之後,心思飛轉之下,不免露出了苦色。

後悔,就真的很後悔。

果不其然,苻生陰冷的目光直接落在他的身上,大有你說不出來什麼就先要你的腦袋的意思。

梁楞打了一個寒顫,就要“從心”。

結果馬蹄聲連連響起,旁邊的黑暗之中,又一支兵馬殺出來。

苻生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

來者相比於苻生,體型更肥碩一些,但是兩人的五官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只不過這個胖一點兒的中年人沒有獨眼苻生那麼猙獰可怖。

甚至他還帶著笑容,和苻生的咬牙切齒形成鮮明的對比。

坐在戰馬上,一搖一晃,顯得有些滑稽,但是這對於胖子來說,上上下下應該很難受的顛簸,並沒有影響到他臉上的笑容。

眼睛都快笑沒了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這個笑話,顯然就是苻生。

梁楞等人齊齊拱手:“參見太子殿下!”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秦國太子,苻萇。

苻萇出現之後,苻生的目光當即牢牢鎖定在他的身上,掩飾不住的敵意。

或者說,苻生對於苻萇的敵意,從來都沒有打算掩飾。

對於這個因為自己的殘疾而從小受到無數人的歧視,性情暴烈殘忍的淮南王來說,沒有自己能打的兄長,憑什麼就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就因為他年長麼?

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我苻生的!

被苻生這陰冷中充斥著惡意甚至殺機的目光一看,饒是苻萇之前早就已經不止一次有過這樣被自己這個“好弟弟”注視的經歷,猶然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臉上的笑容也隨即收斂。

他打量著這些稻草人,淡淡說道:

“長生(苻生表字)軍中有動靜,我軍隨之而動,現在看來,不過是桓溫虛張聲勢罷了,長生可受到驚嚇?”

苻生咬緊牙關,攥緊拳頭。

骨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旁邊的梁楞皺眉不語。

太子爺,你這是在玩火啊。

問苻生受到驚嚇了沒有,這戰場上,從來都是他嚇唬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嚇唬過?

這樣變本加厲的嘲諷苻生,梁楞也不知道這位太子爺在想什麼。

不過想想也是,既然苻生都已經明確的表露出來了對他的敵意,那麼苻萇也沒有什麼必要好聲好氣的。

大家本來就已經因為各自之間的功勞分配、利益劃分,以及最重要的對那個位置的爭奪等等,站在了對立面,那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虛與委蛇,維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

撕破臉皮、直接對抗,這才是氐人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