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芷嫻都不記得多久沒見過周冬忍了,時晴走後這孩子就不肯回家,偶爾過去一趟,一頓飯的功夫就走了,這麼長時間,他從沒主動問過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誰才是他的親媽。

他從沒埋怨過她一句,可他一直在懲罰自己,時晴沒了家,他也不敢回家,那孩子丟掉的,他也不再要。

一個是她十月懷胎孕育的,一個是她嘔心瀝血養大的,本以為兩個人孩子情投意合,這個家就能和和美美,她本想用餘生來補償女兒,卻再一次傷害了她。

這個家七零八落,姚芷嫻日日懺悔,可那又有什麼用。她到底是錯了,捨命都填補不了了。

“……小冬。”姚芷嫻顫抖著手,想要撫上週冬忍的肩。

周冬忍沒有回頭,淡淡開口:“媽,我想和我爸說會兒話。”

姚芷嫻的手到底沒碰到他,被時屹穩穩握住,他對姚芷嫻搖了搖頭,輕聲勸道:“我們走吧。”

天空一點點暗了下去,周冬忍膝蓋跪得發麻,他斷斷續續和父親說了許多話,只報喜不報憂,說他即將畢業,說他一切都好。

起身的時候一個踉蹌,他一直手扶在周進的墓碑上,冰冷的涼,目光恰好落在前方松林,盤旋的飛鳥棲息樹頂,好像在和周冬忍的對視,發出陣陣叫聲。

他的心陡然一顫,倉皇失措地逃離那個地方。

到了門口,時屹竟一個人在等他,見他來了,拍拍他的肩說:“你媽情緒不好,在車裡坐著呢,你跟我去抽個煙吧。”

墓園周遭有很多空地,兩人找了個幾乎沒人的地方,雜草叢生,空氣裡氤氳著淡淡的泥土味道。

時屹拿出煙盒,遞給周冬忍一根,周冬忍說了句不用,掏出自己的點燃了一根。

時屹沒有勉強他,自顧自地點燃,待兩人都抽了幾口,他才點了點菸灰,突然道:“你媽從沒有對不起你爸。”

周冬忍轉頭看他,不言不語。

時屹接著說:“自從嫁給周進,她就跟我斷了聯絡,是我靠著時晴一次次強迫她和我見面,我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爸的事情,她那麼愛周進,怎麼可能願意。”

“後來你爸查出了癌症,她才慌了神,你那時候正在考學,她又不敢對你說,最後只能求到我這裡,可人的命天註定,天王老子也救不回來。”

“和我結婚,她是為了時晴,你和時晴在一起,最高興的是她,可她沒想過事情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孩子,無論她做錯了什麼,你都不能怪她。”

周冬忍沉默著聽完,低著頭嗤笑一聲,問道:“時叔叔,我沒怪過她,我哪來的臉去怪她。只是……時叔叔,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想過你的女兒嗎?”

周冬忍把煙摔在地上,雙目赤紅,語氣越來越激烈:“你為什麼不替時晴討回一個公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接近她的初衷是什麼,你為什麼不狠狠地打我一頓,你怎麼能不心疼她,她是你的親生女兒!”

面對一連串的指責,時屹卻顯得異常平靜,他看向周冬忍的眼神裡充滿憐憫,彷彿穿透了時光看到幾十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