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忍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嘲諷著自己:“我不配。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不能……不能再把她拖下來。”

曲齡風:“你不能一直給自己消極的心理暗示,她受傷也並非你所願。”

“可她求我放過她,希望我再也別出現在她面前。”

“情人爭執時,大多都是氣話。”

“那天我吻她額頭時,感覺到她紊亂的呼吸,她醒了,可她不願意睜眼。”

“南城是她的家,她終歸要回來。”

“是啊,是我把她逼得不敢回家。”

曲齡風沉沉嘆一口氣,周冬忍已經把自己逼到了死衚衕,越聊下去他就會越糟糕,她或許應該換一種方式。

“周先生,你想要嘗試催眠療法嗎?”

周冬忍卻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劍眉深目,在透過玻璃窗陽光的對映下半明半暗。

“不必。”隨後沉默片刻,他又道:“曲醫生,這幾個月多謝你,我以後不會再來。”

曲齡風大驚,周冬忍的情況越來越差,現在放棄豈不是將自己置於死地。她也站了起來,嚴肅地說:“周先生,我們也算是半個同行,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周冬忍無言,微微屈身彎腰致謝後徑直離開。

從診室出來,他乘高鐵回到家鄉,只用了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又從高鐵站趕往墓園。

今天是清明節,路人行人繁多,似乎去的都是一個地方,老老少少,手裡都提著紙錢和花束。

周冬忍捧著大束白色菊花,和那一年時晴送的是同一品種,密集的花瓣上依稀還有露珠。

剛進墓園門口,就能聞到濃烈的紙錢灰燼味道,平日裡荒涼的地界兒,到了人煙最多的一天,可並不喧鬧,沒有人哭,大家都安靜地往火堆裡添著紙錢,同沉睡在地底的人輕聲說話。

周冬忍的腳步停住,他父親的墓碑前已有倆人——時屹和姚芷嫻。

兩個人顯然來了有一陣子了,地上的紙錢灰燼裡沒有一絲火光。

是時屹先發現了周冬忍,他碰了碰姚芷嫻的肩,姚芷嫻馬上轉頭去看周冬忍,雙方都滯在原地。

姚芷嫻眸中的淚光還未來得及收斂,就這樣怔怔地瞧著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兒子,想要說些什麼,雙唇開闔,卻沒有吐出一句話,只有期期艾艾的目光。

事到如今,周冬忍突然發覺自己就算面對這場景都能無動於衷了,要是兩年前他看到這兩個人一同來給他父親上墳,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古井無波。

現下他看著姚芷嫻雙眼下的鐵青和髮間的白霜,覺得她就像是一株快要枯死的花,到底叫了二十幾年的媽,周冬忍心裡怎麼可能不痛。

他走上前,主動叫了人,半跪著把懷裡的花放到周進的墓前,輕聲道:“爸,兒子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