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紅頂商人(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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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閩國大亂。王延政於建州稱帝,建立大殷政權,閩國一分為二,內戰進入到最激烈的階段,不久之後,福州禁軍將領朱文進、連重遇弒殺王延羲自立,王延政派兵攻打福州,其將領李仁達陣前倒戈,叛投福州朱文進。
閩國畢竟是王氏幾代的基業,閩國各地將領和官員紛紛響應王延政,將叛賊朱文進、連重遇誅殺,迎接王延政進入福州,閩國迎來了短暫的統一。隨後南唐趁火打劫,背刺建州,王延政急忙救援老巢,無暇對福州進行精耕細作。
李仁達此前背叛王延政,故而惴惴不安,擔心王延政處理完建州事務後會反攻倒算,於是趁王延政回師救援建州之際,發動“福州兵變”,控制福州。李仁達自知實力不足以抗衡王延政,於是擁立了一位和尚——卓巖明作為傀儡皇帝,並向中央朝廷——後晉稱臣。
很快,李仁達又將意志不堅定的部將和卓巖明誅殺,總領福州事務,同時向南唐和後晉稱臣,以防備王延政的反撲。
當時後晉陷入“晉遼大戰”,且在第二年就宣告滅亡,所以無暇南顧,雖表示承認李仁達,但根本無法向福州提供任何有價值的幫助;南唐李璟正在建州與王延政激戰,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因此欣然接納李仁達的稱臣,並承認其對福州的割據。
很快,建州被南唐攻克,王延政被俘虜,南唐吞併了五分之三的閩國,只剩下福州、泉州。為擴大勢力,福州李仁達找茬攻打泉州,卻不料泉州將領留從效漁翁得利,割據泉州,並向南唐稱臣。
至此,南唐吞併了除福州以外的全部閩國領土。於是,李璟對福州李仁達含情脈脈,“來吧,入朝喝茶吧。”“四凶五鬼”集團的領袖陳覺為了搶奪福州功勞,矯詔調兵,擅自進攻福州,一路推進到福州城下,攻克了福州外城。
李仁達走投無路,便於946年10月改名為李達,主動避錢弘佐的諱示乖,派心腹徐仁宴、李廷鍔等馳赴杭州,向吳越國稱臣,請求軍援。
錢弘佐召集文武百官商討對策。結果幾乎所有人都表示反對出兵,跟上一次反對出兵建州一樣,大家又反對出兵福州,有了上次建州的慘痛教訓,這次反對派們的聲音更洪亮了,擺事實講道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賠本兒買賣堅決不能再做了。
唯獨內衙都監水丘昭券堅決要求出兵。水丘,複姓,水丘昭券同志也是“皇親國戚”,錢鏐的母親就是水丘氏,也就是說錢鏐有個姓水丘的姥爺。據說錢鏐出生的時候,紅光滿屋,錢鏐的父親錢寬被嚇懵圈了,認為這是生了一個怪物,於是就想把小錢鏐丟棄在一口大井旁,水丘氏得知後極力勸阻,這才救了錢鏐一命,所以錢鏐的乳名就叫“婆留”,而那口井也被後人命名為“婆留井”。水丘氏對錢鏐有重生再造之恩。
不過水丘昭券跟錢鏐的輩分就不好考證了,不知道是甥舅還是表兄弟。總之,是以“皇親國戚”的身份進入了核心權力圈,成為內衙都監。
水丘昭券同志高瞻遠矚,說吳越國與閩國唇齒相依,且救鄰恤災乃古之通義,沒有不出兵的道理。南唐昨天吞併了建州,今天若再吞併福州,那麼明天就該來杭州了。
錢弘佐深以為然,於是說道:“唇亡齒寒,春秋明義。吾為天下元帥,曾不能恤鄰難,將安用之?諸將躍馬食肉,獨不肯以身先我乎?有異議者,斬!”
就在半年前,後晉朝廷剛剛授予錢弘佐同志“天下兵馬都元帥”的榮譽頭銜,被錢弘佐拿來說事。
只因自己是“天下兵馬都元帥”,就要替天行道?顯然這是堂而皇之地口號而已。那麼唇亡齒寒才是錢弘佐決定出兵的原因嗎?這也只是錢弘佐的藉口。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錢弘佐年幼勢孤,文武將校多有不服,因此迫切需要一場對外戰爭來整合政治資源,樹立威望、鍛鍊隊伍,迅速建立起以錢弘佐為核心的權力體系。這才是錢弘佐決定出兵福州的關鍵因素。
錢弘佐命水丘昭券掛帥,紅頂商人程昭悅掌管後勤,宰相元德昭為軍師,以大將張筠、趙承泰為統軍使,率軍三萬,水陸並進,軍援福州。
於是就上演了前文閩國專題中提到的“白蝦浦之戰”。
南唐早就做好了抵禦吳越國武裝干涉的準備,在福州沿海各處適合登陸的地點都修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重兵佈防,而只有福州南面的白蝦浦防守較為鬆懈。這不是南唐的疏忽,因為白蝦浦的自然條件並不利於登陸作戰,灘頭是一大片泥濘的灘塗沼澤,如果敵人選擇在此登陸,無異於自尋死路,成為守軍射手的活靶子。
吳越國軍隊最終選擇了在白蝦浦碰運氣,因為吳越國的地面部隊已經進入福州城協防,但反攻失利,被南唐軍隊壓縮排內城,內外聯絡被切斷;如果吳越國的水面部隊不能及時撕開缺口,那麼南唐很有可能會把吳越國地面部隊連同李仁達一起包了餃子。
對於這次登陸,吳越國做了一定的準備工作,用竹筏充當登陸艇,應對灘塗沼澤,然而效果並不理想,被南唐守軍的超飽和式火力覆蓋所逼退。
此時,吳越國水師焦急地徘徊在近海,進退兩難,似乎又要複製幾年前的建州之戰,告慰抑鬱而死的仰仁詮同志。
南唐軍中有位閩國降將,名叫孟堅,他將吳越國援軍的處境看得十分通透,一語道破天機:福州孤城,彈盡糧絕,海上吳越援軍力不從心、進退兩難,只需用強弓硬弩守住白蝦浦,牽制住海上,福州城旦夕可破。
然而南唐主帥馮延魯卻下達了一條匪夷所思的命令:守軍撤出白蝦浦,任由吳越水師登陸。
正是這條命令,讓吳越國援軍上演絕境反殺,實現逆風翻盤,而原本穩操勝券的南唐軍隊則一潰千里,國力大傷,從此一蹶不振,直至被大宋吞併。主流歷史觀點一致認為這一戰才是南唐的“滅國之戰”,南唐亡於李煜,而罪在馮延魯的白蝦浦。
馮延魯為什麼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
有人說是因為孟堅多嘴,大領導馮延魯不願被一位降將搶風頭,既然勝券在握,那麼馮延魯自然是想怎麼浪就怎麼浪,浪裡個浪;有人認為馮延魯不會打仗,連“擊賊半渡”都不懂,簡直就是軍事白痴……
在南唐專題時,我們已經對“四凶五鬼”之一的馮延魯以及當時的南唐政治環境有所瞭解,馮延魯的做法雖然導致了非常慘痛的失敗,但不吹不黑,稍作分析,便知馮延魯為何下此命令,甚至可以說馮延魯完全有大勝的可能:
孟堅的主張是非常傳統的老套路,一個字——拖。把城池團團圍住,內外隔絕,圍點打援,等到城中糧草斷絕,即可宣告獲勝。這樣做的好處是傷亡率低,成功率高,最大的成本是時間成本,動輒三、五月,而且時間成本的背後是巨大的物資成本,幾十萬大軍、幾個月的人吃馬嚼,花錢跟尿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