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用什麼九錫,就不能做天子了嗎?(借使我不受九錫,豈不能做天子邪?)”這句話沒有得到蔣玄暉的正確解讀,導致了蔣玄暉的人生悲劇,也連累了柳璨。

當時已經是11月,幾天後(11月19日)就是哀帝的南郊祭天儀式,文武百官正每日排練。有訊息從汴州方面傳回,說朱溫已經快氣瘋了,認為蔣玄暉、柳璨搞南郊祭天,就是要為大唐祈福,延長唐祚。

蔣玄暉、柳璨驚恐不已。南郊祭天儀式也不得不再次推遲,改為明年正月。

蔣、柳二人徹底被恐懼衝昏了頭腦,在“加九錫”的道路上一頭走到黑。經過緊張的密謀和近乎變態的執著,二人終於在朝堂之上提出了給朱溫加九錫的政治議題。

不出所料,絕大多數官員對此憤憤不平,迫於淫威而只能保持沉默,以沉默表明自己的態度而已。只有一人主動跳出來,願為朱溫搖旗吶喊、站臺背書,此人就是蘇楷的父親——禮部尚書蘇循。

蘇循閃出班列,一副諂媚舔菊的嘴臉,厚顏無恥道:“梁王朱溫居功至偉,天命所歸,民心所向,陛下應該速速讓賢。”

偌大的朝堂之上,鴉雀無聲,無人敢反對,無人願應和。

哀帝下詔,命朱溫當相國,總督文武百官(總百揆)。相國,整個唐朝只有朱溫獲此殊榮;另封朱溫為“魏王”,以宣武、宣義等二十一鎮(朱溫的勢力範圍)為魏國;加九錫。

既然朱溫已經有“梁王”封號,又何必多此一舉封魏王呢?難道真是要致敬曹操嗎?

朝廷降制,不僅封朱溫為“魏王”,還追封其曾祖父、祖父、父親也都為“魏王”。

你是魏王,你全家都魏王。

為了表示對魏王的敬重,朝廷下令全國地名凡有犯諱的一律改之,如改“昭信軍”為“戎昭軍”(避朱溫祖父朱信之諱),改“成德軍”為“武順軍”(避朱溫父親朱誠之諱),等等等等。

朱溫怒不可遏,統統拒絕。

拒絕加封,也是標準程式,受禪者總要表演一下。但朱溫演得太像了,本色出演,拒不接受。

蔣玄暉急忙攜帶哀帝的親筆詔書,前往汴州,傳達皇上真心禪讓的意思。等他回來後,帶給大家一個驚悚的訊息:朱溫盛怒未消,仍固辭不接受。

次日(臘月初十)早朝,柳璨就上奏道:“全國人民都盼望著朱溫能駕坐九五,陛下正宜卸下肩頭重擔,豈不美哉?”

當天,哀帝就派柳璨再次前往汴州,傳達禪讓之意。

朱溫一口回絕。

王殷、孔循給氣頭上的朱溫火上澆油,進一步誣陷蔣玄暉。

首先是捕風捉影,翻出了一條陳年舊賬,然後發揮了勞動人民的創作熱情,添油加醋、肆意妄為,羅織起一個駭人聽聞卻又是街頭巷尾喜聞樂見的宮廷緋聞,並最終將蔣玄暉等人送上絕路。

這件往事還要從弒殺昭宗說起:

一年前,蔣玄暉率領親信入宮弒殺昭宗,打算殺何皇后的時候,何皇后向蔣玄暉苦苦哀求,才撿回一命;而近期,何太后又頻繁與蔣玄暉接觸。

於是,王殷、孔循借題發揮,說蔣玄暉與何太后通姦有染,何太后的貼身宮女阿虔、阿秋從中傳遞訊息,扮演著皮條客的角色;而蔣玄暉、柳璨、張廷範等,夜夜私聚,推心置腹,他們在何太后面前燒香盟誓,要復興大唐。

真相是:三人的確整日聚在一起,但他們謀劃的是如何加快禪讓之事;兩個宮女也確實在何太后和蔣玄暉之間充當聯絡人,交往頻繁,而所言所託之事,是希望在哀帝禪讓之後,求蔣玄暉保全她們母子性命。而至於當初沒有殺何皇后的原因,前文也提過,是為了借何皇后之口掩蓋弒君真相。

話是攔路虎,衣裳是瘮人的毛。王殷、孔循把這些事實歪曲、加工,編織出一段太后的緋聞,並誣陷蔣玄暉等人背叛朱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