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奸”劉窟頭】

韓建之所以敢對十六宅的親王們痛下殺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確認了河東李克用無暇西顧。李克用無暇西顧的原因,是因為他正陷入到另一個戰場——幽州。

之前,李克用藉著幽州盧龍軍內亂的機會,輕鬆拿下了盧龍十二州,表奏劉仁恭做盧龍留後,並給他留下了一部分人馬。

實際上,河東勢力在幽州地面是很缺乏群眾基礎的,吞併幽州採用的是閃擊戰、掏心戰,集中優勢兵力直撲總部幽州,不到一個月就將其佔領,從而宣告對盧龍十二州的統治權,盧龍軍絕大部分州城都是“傳檄而定”,稀裡糊塗地改頭換面。與吞併昭義軍的漫長拉鋸截然不同。

換句話說,幽州人民並未發自肺腑地臣服於李克用。李克用吃得太快,消化不良。

再加上河東勢力的高層領導人也對幽州盧龍軍存在政治歧視,把幽州人民視作二等公民,政治上的壓迫必然導致經濟上的盤剝,例如李克用規定:幽州盧龍軍的田租賦稅,除留出少部分維持當地統治機器的運轉外,其餘全部轉運到河東。赤裸裸地剝å削壓迫。

對於盧龍軍的統治,河東空降了一幫政委、監軍、支部書記,接管了軍隊領導權和地方行政權,還留下大量的軍隊充當打手,看家護院……幽州人民的反抗情緒一浪高過一浪。

為緩和矛盾,李克用只能尋求一個德高望重的當地人,來做幽州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以安撫平息當地人的反抗情緒,充當河東勢力在幽州的代理人,也就是“以幽治幽”。

代理人的選拔條件有兩個:

第一,必須忠於河東勢力,甘心做“幽奸”、傀儡、二鬼子;

第二,在當地德高望重、家喻戶曉,最好之前就在幽州擔任高職。

最終,李克用選中了“劉窟頭”——劉仁恭,來當河東在幽州的代理人。

其實在剛開始的時候,劉仁恭並不是李克用的頭號人選。

首先,李克用對劉仁恭的第一印象並不好,認為這是一個唯利是圖、厚顏無恥、賣主求榮、反覆無常的勢力小人。

其次,劉仁恭之前只是盧龍軍裡的中下級軍官,只做過一個貧困小縣的縣長,不足以服眾。

然而李克用並不知道劉仁恭究竟卑鄙無恥到什麼地步,更不會知曉他的小動作。狡猾陰險的劉仁恭,最終還是透過一系列陰謀手段成功上位,獲得了李克用的信任。

劉仁恭狡猾陰險,卻沒什麼城府,在未出道之前,就對自己的野心毫不遮掩,時常對身邊的人說自己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當一方之主,因為自己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一位白鬍子老仙翁告訴自己,在49歲那年,自己會做藩鎮節度。

他也為他的張揚輕狂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當時的盧龍節度使李匡威就很煩他,只因為劉仁恭曾跟隨老帥李全忠(李匡威之父)多年,立有戰功,算是“前朝老臣”,且確實有一定的智謀,是個人才,所以李匡威才網開一面沒有直接殺死他,而是把他丟到小小的景城縣做縣令。

之後瀛洲發生叛亂,劉仁恭私募勇士,平叛有功,李匡威才重新讓他帶兵,駐防蔚州。

駐防期滿,卻遲遲不見輪調換防的命令,因為當時李匡威正帶兵在外,協助鎮州王鎔抵禦河東李克用,而李匡籌正謀劃著兵變。

等李匡籌發動兵變,佔據了幽州,劉仁恭嗅到了天機,於是煽動蔚州駐防軍,隨他“平叛”,回擊李匡籌。不幸失敗,這才逃到河東,投奔了李克用。

投到李克用帳下之後,劉仁恭一刻也沒閒著,先把自己包裝成悲情英雄,“居燕無罪,以讒見逐”,然後積極出賣自己的“母國”,盡道幽州虛實,證明幽州極易攻取,並積極為李克用謀劃攻打幽州。

幽州即便可取、好取,卻不是李克用的戰略核心,也就缺乏伐燕的動力。這可急壞了劉仁恭,他上躥下跳積極運作,揚言只要借給他一萬河東兵,他就能讓李克用坐享其成,擁有盧龍十二州。

而當時李克用正忙於平定李存孝之叛,分身乏術,禁受不住劉仁恭的誘惑,於是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撥給劉仁恭數千人馬。結果劉仁恭再次失敗,無功而返。

天無絕人之路。李匡籌隨後主動侵犯河東,挑釁李克用。劉仁恭再次抓住機會,主動請纓,甘做帶路黨,願當伐燕急先鋒。

被李匡籌激怒的李克用,終於決定對幽州動手,這才有了今日。

劉仁恭自打投靠河東之後,就摸透了河東勢力內部的組織架構,除了對河東將領進行大規模無差別地毯式行賄外,更對重點人物——蓋寓進行精準轟炸,重金賄賂。所以李克用身邊人都在為劉仁恭說好話。

漸漸地,李克用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最初判斷了,為了獲取客觀真相,李克用決定搞一次民意調查,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克用低估了金錢的力量。“民意調查”的計劃被身邊人透漏給了劉仁恭。

劉仁恭就花錢僱了一幫群眾演員。當調查團下到民間走訪時,得到了幾乎一致的調查報告:劉仁恭在民間有著極高的威望!

身邊文武官員一致推薦,百姓呼聲甚高,其本人又積極主動願當“幽奸”,於是,李克用這才表奏劉仁恭為盧龍留後,讓他做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