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青絲雲鬢,那個為了逃婚偷偷出去闖蕩江湖的女子啊,笑靨如花,曾與他許下天長地久都不要分離的誓言。

如今,她在火海中笑著。

“瑛,瑛娘,瑛娘是你回來了嗎?”蕭鄴彷彿沒有看到那騰起的大火似的,這迎面撲來的熱浪滾對於此刻的蕭鄴而言似乎並不存在。

他痴凝了似的踏上階梯,眼中激動得淚盈滿眶,“不要嫁給蕭璟,我後悔了,你大婚那天我偷偷的去看了,那時候我便後悔了。定山,定山他其實不恨你,真的,我們一起離開。”

“我當回鄴公子,你當回我的瑛娘,我們回那個茅草屋裡。”

當他踏上那被火燒得焦黑的臺階上時,那火中的身影也踏步而出,那僵硬如斯,透著憧憧光影呈現在蕭鄴跟前的那一刻,蕭鄴腳步忽然頓住了。

入目所見處,不是他記憶中的雲鬢青絲,而是……那活死人!

“你……”蕭鄴的話還沒說出口的時候,但只見那帶著半邊面具的陰將軍直直的伸出一手,森然發白的骨指掐在了蕭鄴的喉嚨處。

無需多時,只頃刻之間便聽得“咔”的一聲脖骨被擰斷的聲音。

直至這一刻,蕭鄴瞠大了雙眸,被擰斷氣絕的這一刻雙眼中仍舊透著極度的震驚之色,雖然瘋癲,但心智未必蒙塵。

蕭鄴應當是認出了眼前這活死人。

而那沒有了知覺的陰將軍,僅憑著長埋黃土下的那點執念,即便蕭鄴氣絕了,死了,他也不肯放手,僵硬的手只一掰,蕭鄴除了頭顱以下的身軀直直的倒了下去,滾下階梯。

當的蕭九和歌盡趕到此處的時候,正好看到蕭鄴的屍體從階梯上倒下,頭顱被生生擰下,正掛在那陰兵的手上,一步步的、漫無目的的朝著其他方向走去。

饒是歌盡再英勇,饒是再憤慨,可當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時也呆住了。

這個死屍他是不認得的,但……死屍臉上的面具他認得啊。

歌盡難以置信的開口,“將軍?”

這是他記憶中的將軍嗎?

這是那個萬夫莫敵,在校場上指點著他一招一式的蘇慕將軍嗎?

那面具下森然的白骨,就像是一把罡刀刺穿他的心肺,歌盡忽然有些怯懦後退了,“我見過他的,和蘇青鸞……抓過他。”

那個時候,哪裡知道,這無知無覺木訥行走的陰將軍,會是他們尋找了這許久的蘇慕將軍?

歌盡忽然抬不起步了,隻眼睜睜的看著那行屍走遠,他緊抿著的齒卻死死的將下唇咬著,直至唇邊出血。

而蕭鄴的那顆頭顱,則依舊淌著血拎在陰將軍的手上。

這將軍啊,依舊是一抔黃土下埋葬著的死屍,無知無覺,但是卻怎麼都不肯放開那顆頭顱,在這城主府之中,僵硬著身軀,一步步踏過,踏過那曾經的功名利祿,踏過那曾經的百戰沙場。

踏過那……死去的昨天!

這鋼鐵般的軀體不怕火,這一身走去身後隱隱有火光相隨,每過一處府中皆動盪不已,也因如此,城主府中原本只有凌雲閣一處起火,這會在陰將軍蘇慕的走動下,逐漸擴散了開。

蘇青鸞被蕭定山鎖在房中,就連窗子都四處打不開,她將這放裡面能用來砸門的都砸了個遍,那個鎖住的門就是紋絲不動。

她一牽扯,腹部上的傷便吃痛。

在她彎著身捂著腹部時,從窗臺處繞宮的那身影,僵硬得就像是陶土捏的,一步步的走過去,每走一步,身後火勢便慢慢的竄了起來。

先是窗臺上著了火,再從邊上几椅與帷幔,這火如蛇般急竄,看得蘇青鸞俱是一愣,“又是火?”

今日沒燒死在凌雲閣裡,難不成要燒死在這裡?

她想要拿東西去撲滅這越來越大的火,但這是寢室,只有床被這些易燃的東西,蘇青鸞很快的被這大火給包圍。

無奈,她只得靠一張嘴大喊,“救命啊,有沒有人過來?”

就在她張聲大喊的時候,“砰”的一聲,那面最開始燒起來的牆忽然響起了被撞擊的聲音,而聲音響起時,那面牆轟然倒塌。

蘇青鸞正好在那面牆的邊上,牆面倒塌的時候她即便快速後退了,可這屋子裡到處都是火,也是退無可退,腳下一掂裙角,整個人踉蹌著跌倒在地。

迎面而來,那面牆朝她傾倒了過來,蘇青鸞只得將雙手抬在頭上,準備著這沒頂之災。

可那面牆倒下只倒了一半,預期中的滅頂沒有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