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翰真的無心爭奪傅承製藥嗎?傅熙喆不知道。他也看出來了,眼下易文翰在意的不是傅承製藥的歸屬,而是命案,也許在易文翰看來,警察的屬性高於傅家繼承人的屬性。

但就這個命案問題,如果易文翰查到了自己頭上呢?

傅熙喆閉上眼,耳邊又迴盪起父親臨終前,父子倆的對話:

“孩子,經過這些年,傅承製藥就是我們的,‘傅’不過就是一個代號而已,不必太過糾結,我們把它當成畢生的使命,承襲的產業,它就是我們的。”

“我知道,爸,你放心,我能夠接受和消化這個事實,對傅承製藥,我不會有任何改變。”

“很好,這些年你的進步和成績斐然,我是看在眼裡的,把集團交給你,我是放心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比爸爸強。但有一點,我最擔心,這一點也是你不如我的。”

“什麼?”

“你太心軟了!”

“什麼意思?”

“孩子,對於伍家的後代,一脈相承的親人,你要真心誠意庇佑,而對於那八個人的後代,最好儘早斬斷瓜葛。”

傅熙喆戰戰兢兢地問:“怎麼斬斷瓜葛?”

“孩子,我們有的是時間和錢,這事兒不急,慢慢來,一點一點來,就像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總有一天,我們的後人能夠徹底拔除吸附在我們身上的所有螞蟥,我們將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徹底拔除?爸,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必信守當年的諾言,一直對他們……”

“孩子,知子莫若父, 你是商業奇才,乾乾淨淨,我也不願他你手上沾染汙跡。所以我為你留下了一個秘密武器。”

“爸,你在說什麼?”傅熙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親劇烈喘息,顯然體力不支,無法再清楚說完一整句話,他斷斷續續地說:“鍾,鍾,你可以完全信任,他會,會……”

傅熙喆打了一個寒顫,從回憶中脫離。鍾敬勳就是父親留給他的秘密武器嗎?錢益多和紀瀟瀟是他殺害的嗎?他不是沒想過親口去問鍾敬勳這個問題,但是他不敢,他害怕聽到肯定的回答,屆時,他更加無法面對和處理。

莫不如不問,永遠不知道結果,不必面對可怕的真相。

下午下班前,鍾敬勳真的來了市局,令人驚異的是,他手裡居然提著一隻大蛋糕。

“易隊長,你要的東西。”鍾敬勳把一隻信封交到易文翰手上,“這裡面是傅先生的坦蕩和誠意。”

“這是?”易文翰指著蛋糕,心想,鍾敬勳不會跑一趟送兩家的貨吧?

“這蛋糕是傅先生送二位的。”

吉時驚訝,“送我們蛋糕?我們關係有那麼好嗎?”

鍾敬勳惜字如金,東西已經送達,他的任務達成,把蛋糕放在桌上,轉身就走。

易文翰和吉時隔著辦公桌正襟危坐,易文翰開啟信封,吉時目不轉睛地盯著。

信封裡只有一張列印紙,上面縱列著八個名字,前五個名字都被黑框框住,這代表這五個人已經亡故。

前面的三個名字很陌生,姓氏分別是姜、許、殷。

下面被框的兩個名字很熟悉,分別是錢益多和紀瀟瀟。

下面三個名字有兩個熟悉,分別是:賈偉傑、範欣、刁珊珊。

易文翰在戶籍資訊中查詢前面三個姓姜、許和殷的人,這三人都已經在20年至30年前過世,過世時年齡在20歲至30歲之間,死因是車禍、墜崖、觸電意外身亡,最重要一點,他們沒有子女,有兩個還是未婚。

“斷子絕孫,”吉時啞著嗓子說,“他們還沒來得及生孩子,沒有繼承人就死了。”

易文翰聽懂了吉時話中含義,站在傅熙喆的角度,他的確有動機剷除當年的八個同夥的後代,永遠守住秘密,保證地位。也許二三十年前,傅熙喆的父親就已經開始了清掃行動。到了傅熙喆這一輩,還剩五個,而今,還剩三個。

吉時開啟了蛋糕,這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奶油蛋糕,這個品牌這個樣式的蛋糕吉時也吃過,跟從前吃的別無二致。甚至蛋糕盒子下面還有購物小票,蛋糕竟然是鍾敬勳在15分鐘前在市局最近的一家連鎖蛋糕店裡買的。

“這是什麼意思?”吉時不解,這蛋糕裡總該不會有毒吧?

“傅熙喆在暗示,蛋糕是有限的,”易文翰把那張列印紙摺好放回信封,跟喬川的筆記一樣鎖在保險櫃裡,“無論分蛋糕的人多少,蛋糕是固定的,人多了,每個人得到的就少,人少了,每個人得到的就多。”

“他在暗示我們,不是他指使鍾敬勳殺人,而是這些人自相殘殺?”吉時恍然大悟,“這就是剛剛鍾敬勳說的傅熙喆的坦蕩和誠意?”

易文翰聳肩。

“虛偽。”吉時翻了個白眼,以表示鄙夷,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個可能性不能排除。二三十年前的三個人到底是怎麼死的不好查,但眼下的兩起案件必須查到兇手,同時密切關注剩下的三個人,還有最可疑的鐘敬勳和傅熙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