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土地廟裡卻擠滿了人排隊上香,也怪不得擁擠,兩尊笑容可掬的彩色泥像前,一張半米長寬的正方形供桌上擺滿了各種水果和鮮花,和一些用剩的長香。

供桌前地面上兩個紅面綢子包著的軟墊,面子已經磨得粗糙,裡子向下凹陷,心誠點的都會自己買好供香和水果,朝軟墊上一跪,然後對著臺子上的兩尊泥像祈福或許願,比較隨意點的兩手空空,來了就用別人剩下的供香,站在軟墊後的空地上合十彎三下腰同樣也祈福許願。

今天就出現了很多位這樣隨意點的,剛剛看完熱鬧,溜達過來拜拜,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都懂事聽話出人頭地,可千萬別像剛剛鬧跳樓的討債鬼。

“那孩子沒跳成吧。”一位長得像賣菜大媽的婦女朝身邊的人問道,她趕過來看時,警戒都撤了,人群也散了。

“沒呢,沒呢,後來請了一位專門對付要自殺的心理專家,三言兩語就把那學生勸了回去。”答話的是一位高個子中年人,語氣裡說不好是慶幸還是失望。

“那孩子媽哭的叫一個慘吶,怎麼勸都不管用,還是人家專業的有本事,講出來的話句句有道理,也是真夠神的,到後來,不但不想死了,說什麼手指僵了,腿也麻了,叫警察上去把門撬開,再把他扶住拉上去,那樣子別提多惜命了,真不曉得,哪來的膽量要跳樓的。”一位身形矮胖的老人不無感慨,他是從頭看到尾,總覺得這事本就不應該發生嘛。

“唉,還好沒跳,不然啊我們這棟樓的房價都要跌,就算不受影響,傳出去名聲也不好,是不是。”這句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附和,個頂個的虛驚一場,還好沒鬧出人命。

面前兩尊泥像的臉在幾根紅燭的照映下,顯得越發鮮活,畫上去的彎彎眉眼似乎眨了眨,向上勾勒的唇角抽了抽。

一個梳著丫丫辮的小女孩歪著腦袋揉了揉眼睛,“快看!”

“看什麼看,出去玩,”高個子男人把女兒往一邊拉,順手幫她捋了捋散落的頭髮,兩個丫丫辮一看就是他的手筆,扎的那叫一個真不上心。

“那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嗎?”小腦袋被父親的大手扯的有點痛,還是無比信任的讓父親笨拙的手指在頭上鼓搗。

“小孩子別問這些,好了,出去等我,不要亂跑。”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不無得意的指揮著女兒去外面侯著。

還算聽話的小女孩頂著一高一低極不對稱的兩個丫丫辮朝外走,走幾步又回頭看看,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被大人們擋住了,心裡的疑問就像每天都會出現的十萬個為什麼,莫名的出現又茫然的消失。

天色漸漸暗下來,這個生活節奏慢,適合養老的二線城市,一到夜晚就比較沉悶。

好在小區裡沒有聒噪的廣場舞音樂,大家都被匯聚到公交總站空曠的空地上,那裡離小區步行不到五分鐘,已經是周圍七,八個小區居民,跳廣場舞的最佳聚集地。

僻靜的花叢草地上,一條半人高的黑影正以坐蹲的姿勢翹著渾圓的屁股,尾巴朝斜處矗立著,時不時會抖兩下,像是在驅趕蚊子或者本能的慣性動作,月光灑下,黑影清楚的現出一隻大黑狗的模樣,一身黑漆漆段子似的皮毛,油光水滑,一雙杏仁眼灼灼明亮。

不大會,大黑狗滿意的搖晃著腦袋,迅速的從草叢竄出來,草叢深處那坨還冒著熱氣的排洩物似乎和它沒有半毛關係。

幾米外站立的男人,身姿挺拔,五官輪廓在月光的襯托下英氣飄灑,活脫脫一個冷絕脫俗的美男子相貌,高挺的鼻樑上一雙乾淨清澈而深邃的眸子,像兩顆舉世無雙的黑珍珠,在長而密的睫毛下顯的那般高貴那般冷峻,只是眉宇間透著某種散不去的憂鬱,更添一抹撥弄心絃的憐惜。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侯三生的外貌似乎給他招惹了不少的麻煩,陌生人欣賞或豔羨的目光都讓他反感厭惡,他常常失去了自我性格的真實定位,常常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想象成某位富婆包養的情郎,又或者在女人肚皮上奮力拼搏的野鴨奶狗。

這些男人的生存之道,讓他尤為不恥,甚至是噁心,就連大黑狗無敵都比他們乾淨,比他們有尊嚴,隨之而去的目光便充滿了讚許。

無敵仰頭享受著主人的目光,內心不無得意,又一次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完成了狗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