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昭踏進府邸的第一步,便已經有人將訊息傳到了正在內廳裡喝茶的徐夫人徐氏。

徐氏是老國公爺後面再娶的填房,後面又為老國公爺生了兩女一男,其中大女兒宋藝如今十四,已經訂好了人家,是中書省尚書的小兒子,婚期定在了來年的五月;小女兒宋雪比顧知晥還小上四歲,而二兒子宋昌只比宋昭小上一歲。

三個孩子的出生時間與宋昭如此接近,但再當時,徐氏可與這國公府毫無關係。

這當中的桃色旖旎便不可明說了,這也是為何宋昭在母親去後,對待老國公爺十分冷淡的原因之一,後來徐氏入門,宋昭更是乾脆避開不見,直接去了青麓書院,後來在師傅的介紹下,又去了青城山學藝,這一走便是好些年。

等宋昭再回朔京的時候,安國公府早是變了一副模樣了。

原本的老管家早是離開,母親以前的配房一個一個,要麼被髮配到莊子裡,要麼便是被主母找了藉口攆了出去,諾大的國公府,愣是幾個是宋昭還認得的人。

還好徐氏不敢做的太絕,宋昭原先的住的院子歷來世子住的觀海居,宋昭母親離世前留下了自己從孃家帶來最得力的奶孃孫嬤嬤替她守住宋昭。這麼多年,無論徐氏如何對待孫嬤嬤,孫嬤嬤都是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她的身契早就被老國公夫人給燒了,是自由身,更不是國公府的僕人。加上孫嬤嬤的家人都還在宋昭外祖,寧夏總兵孫寅府上,徐氏雖然覺得孫嬤嬤礙事,卻也暫時動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老太婆一直住在觀海居,為宋昭守著世子這個位子。

孫嬤嬤年紀已經逐漸大了,這幾年腿腳更是不便,但是為了自己奶大的小姐的孩子,孫嬤嬤咬著牙一個人遠離故鄉家人,為的就是宋昭在回到國公府的時候,還能有人為他倒杯熱水。

“孫嬤嬤!”

觀海居雖還有別的下人,但都是徐氏安插到孫嬤嬤身邊的眼線,這些人自然不會主動告訴孫嬤嬤宋昭回來了,所以孫嬤嬤一如往常一般,到了點就吹滅了燈準備上床睡覺。

迷糊中似乎聽見了宋昭的喊聲,孫嬤嬤掀了被子,剛披好衣服開啟門,就見一連幾日不見的宋昭風塵僕僕的出現在她眼前。

孫嬤嬤趕緊將他拉進屋裡坐下,倒了杯熱茶給他,開口就埋怨道:“怎麼這麼遲了回來?今天回來也不早點說,小廚房那裡都沒備上什麼好東西!哎喲我的哥,你怎麼又瘦了?!不行,這幾天在宮裡肯定沒能好好吃飯,你且坐著,讓我去大廚房找找看,這麼大的國公府,她們那兒總有備著要給主子的補品吧?”

孫嬤嬤絮絮叨叨說著話,彷彿不是幾天沒見宋昭,而是幾年沒見著了一樣。

宋昭忙按下孫嬤嬤的手讓她不要忙乎了,將那杯熱茶一口飲盡,將杯子倒轉過來給她看。

孫嬤嬤順從的坐下,問:“昭哥兒,宮裡的事都忙完了嗎?”

極少有人像孫嬤嬤這般真心關心自己,宋昭在她面前,自然不比對待外人那般冷漠,極有耐心的點頭解釋道:“是的嬤嬤,蕭三公子已經在宮裡安頓好了,所以今日我便請出宮了。”

孫嬤嬤點點頭,她沒有多大文化,平日裡幫著宋昭算算賬可還行,但說到仕途一事,她也知道不知者不要多問,宋昭說是什麼,便是什麼,從不多嘴追問。

“那哥兒這會可是能在家裡呆上一段時間了吧?哥兒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時候,填房那邊可是熱鬧了,看準了咱們哥兒不在,自認為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了,天天變著法子請人來家裡玩鬧呢!”孫嬤嬤從小奶大了宋昭的孃親,對待她們母子猶如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自然厭惡與老國公爺有所牽扯的徐氏,對她以及她那邊的稱呼,同稱為‘填房那邊’。

“每日都有人來嗎?”宋昭皺起了眉頭。

孫嬤嬤雖然沒有知識,不懂讀書寫作,但卻十分敏銳,國公府裡就算被徐氏架空到只剩下她一個人還在撐宋昭,她也能做的漂漂亮亮。

“每日都有人來,有的是一群,說是宋藝的朋友,可是奴婢瞧著,來找宋藝的人才不是她的朋友,宋藝的朋友又怎會是一群男人?奴婢便留了心眼,等他們走的事後刻意饒了過去,發現與宋藝接觸的那個人與她有婚約的中書省尚書之子。”孫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回想當時的情形,啐了一口,真是有什麼樣的孃親就能教出怎樣的女兒,宋藝小小年紀,還是剛剛定下了婚約,就整日與未來的夫婿直接見面,就算東顧民風再開放,也沒有大戶人家的女兒會這麼做,畢竟日後嫁到男方家,會讓婆母看不起,以為新娘是趕趟著出嫁。

宋昭赫然抬眸——是他多心嗎?皇甫邵雖然只是中書省的小小五品侍郎,但他同樣是在中書省裡,與宋藝結親的又是中書省上書的小兒子?這恐怕不是巧合吧?

“除了這個,其他還有誰來過?”

孫嬤嬤面露難色,其他人她倒是一個都不認識,甚至今晚有也有人來,只是當時她正好在院子背陰處挖去年埋下的雪水,想著天氣漸漸涼了,自己先將這些替宋昭備好,等他從宮裡回來便可以拿來煮茶了。

來人正好是在孫嬤嬤彎腰的時候,由大管家曹嚴引著,從二門往內廳裡走去,孫嬤嬤抬頭的時候,只能看見一個令人瞎想的背影。

“奴婢覺得他很眼熟,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誰。”孫嬤嬤感到抱歉,她認為自己沒能幫得到宋昭什麼,將頭微微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