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昇之所以被稱為長琴尊者,便是因為他的武器是一把琴,琴裡藏有琴中劍,取名‘泯淵’。”顧淵道,“我曾‘有幸’見過泯淵琴一面,對其的整體構造和花紋有些許記憶,如今琴昇的魂魄飄蕩多年,早沒了分辨事務的能力,若乍一看到與其生前所用之琴如此相像的一把琴,定然根本不做他想,便容身而去了。”

“一旦進入這把琴,想在脫身,便是難上加難。”薛崇道,“鶴一在琴中施加了能禁錮魂魄的陣法,如此一來,這琴昇的魂魄便算是徹底困死了。”

池語恍惚道:“想起來了,他的確有把琴。不過我拜入長青時他已然成了長青掌門,總以琴為武器,容易被旁人誤認成音修,說他不配做長青掌門。因此在他成為掌門之後多用的都是那把琴中劍,也叫做泯淵,故而我很難聯想到他從前手裡那把琴去。”

譚允往後撤了兩步,道:“四日後,我們來瞧瞧這琴裡到底有沒有困住琴昇的魂魄便好。至於眼下,該去琉璃島尋秦羨的魂魄了。”

顧淵頷首,道:“琉璃島比較特殊,傳送陣法無法建立,因此我們須得前往離島最近的地方,然後徒步進島。”

譚允問他,“你可還記得琉璃島在何處?”

顧淵冷笑,“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琉璃島在什麼地方,也絕不會忘記秦羨的屍骨被我葬在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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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眾人趕到琉璃島時,時間又過去了一天。

琉璃島地處極偏的南方,與九天冰壇相近,因著鬼氣的緣故,根本無法使用傳送陣法。

再次踏上琉璃島時,顧淵長長嘆了口氣。

他有種錯覺,好似再踏上這片土地時,他又回到了那個令他半夜驚醒的噩夢。

池語就躺在他的懷裡,雙目圓睜,脖子被砍斷了半截,血已經流乾了,手裡捏著帶劍鞘的劍,至死未出劍。

顧淵一抖,池語伸手握住他的手,微微有心擔心:“你怎麼了?”

他看池語一眼,疲憊笑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池語便知道,他那是回憶起了曾經自己在他懷裡死不瞑目的樣子。

的確,方才她在挖掘琴昇屍骨的時候,滿腦子也都是琴昇渾身鮮血要她成為長青山鎮物的模樣。

說想不起來是假的,說不難受也是假的。

一幕一幕血淋淋的都是經歷過的痛,重返故地怎麼可能會想不起來呢?

池語捏了捏顧淵的手。

“我就在你身旁,哪兒也不去。”池語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只有眼下的經歷才是真實的,莫讓旁的擾亂你的思緒,走你該走的路。”

顧淵輕輕點頭,回握了握池語的手。

二人走在最前面,準確來說,是顧淵帶著池語走在最前頭,回到這個曾經是他們一起共同生活過的地方。

顧淵對大道小路顯然爛熟於心,他帶著眾人穿過高大的木林,走過漂亮的花海,最終在一片半透明的青紫色藤蔓面前停住了腳步。

沒人見過這世上還能有藤蔓長成這模樣,半透明猶如水晶琉璃,漂亮的顏色如夢如幻,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瑰麗的色彩,籠罩在眾人的身上。

就像真正的琉璃雕刻而成一般。

所有人都在驚歎這片藤蔓的華麗,唯獨顧淵一言不發地站在藤蔓牆前,冷冷地瞧著這些枝藤纏繞。

半晌,他輕輕說了句,“原來已經長得這麼茂盛了。”

池語微微一愣,“什麼?”

“這片藤蔓是秦羨在殺死你的陣法上養的。”顧淵的語氣平靜,但池語知道這片平靜下醞釀的巨大風暴,“你的血不僅滋養了陣法、滋養了我,還滋養了這一整片的藤蔓。”

顧淵偏頭看池語,“你知道這藤蔓的名字叫什麼嗎?”

池語搖搖頭。

這種藤蔓著實漂亮,但她從未在琉璃島外的地方見過,因此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名字。

顧淵道,“它叫美人藤。”

池語神思一頓。

“這種藤蔓只在琉璃島有,因為長得特別漂亮,所以叫它美人藤。”顧淵道,“然眾人不知道的是,美人藤並非隨意生長的,有血肉滋養,它才會長得更剔透,更像琉璃。”

也就是說,這片美人藤相當於當年是在池語鮮血的滋養下才生長起來的,而如今能這麼好看,說明這附近還埋了屍骨。